因着暮暮的身子十分虚弱,本早就该到达的路程,一行人却足足走了七日。好不容易到达了九虚谷,守门的人见了请帖,本有所怀疑,这样的一个女子竟会是归晚阁的阁主?
“你们这一群人就一张请帖,我怎么知晓你们是否是混进来的奸细?”那守门的小厮很是瞧不上这样浩浩荡荡混进来寻事的。
“奸细,你可是瞧清楚了?这般无礼妄为又岂能够是你们堂堂九虚谷的待客之道。”还等到众人开口,只见月未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鎏金做成的请柬,众人皆是错愕不已,那守门的小厮当真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那小厮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了请柬,那鎏金做的请柬一共也就三张,皆是与九虚谷而言绝不能得罪的客人,虽说归晚阁神秘莫测,但远远及不上这张鎏金做成的请柬来的价值,打开的一瞬间,那小厮显然慌了神色,立时恭敬万分,“小的不知原是夜阑山庄的贵客驾临,还请宽恕小的一时失言之罪。”果真,这年头走到哪里都是要凭借关系的,梨末与景亭倒是颇为震惊,这九虚谷竟然对待夜阑山庄这般恭敬,可一旁的韩千愿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并不甚在意,这让月未阑原本那颗骄傲不已的心微微显得有些失落。
而简暮晚此时方才知晓这一行人大抵的来历,若是早就知晓,她却着实会怀疑这些人的用心,可雪梨末这般尽心竭力的医治她,简暮晚却怎么也无法将她当成那别有用心之人。那小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可却一时间将视线转移到了身后的暮暮身上。
“大小姐,大小姐,真的是你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就去禀报谷主。”见了暮暮,这些个小童显然欢喜过了头,还没等到几人反应过来,便是一溜烟没了人眼。
“诸位请进。”见几人是大小姐的客人,又都是这般贵重的人物,便是哪个也不敢轻易得罪的,那小童的态度顿时变得无比殷勤,领着一行人便是往里走去。
此处四面环山,且每座山峰皆是形状各异,高耸入云,半山腰之间便能瞧见隐隐约约缭绕的雾气,最为奇特的是步入谷中,霎时间便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胸口压抑的沉积立时之间便能够烟消云散了。
“这谷中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可并不是指的四季更迭,而是这谷中能同时生长不同四季才会有的珍稀植物,放眼这九州大陆,大抵能做到这般的便也只有我九虚谷了。”那小童介绍道,言语之中竟是得意,果然一路瞧去,竟是能够在同一处长出不同的季节才会有的花草植物,这样的地方当真是人杰地灵,珍稀的很啊。月渺这小丫头见了谷中的景色更是活蹦乱跳,那双小手便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不知何时手中便是多了一种莲花瓣状的植物。
“你这小孩,怎么能够随意采摘我九虚谷中的植物,我定是要将你带到谷主的面前好好发落。”不远处的小厮并不知晓这一群人的身份,察觉了这小丫头的举动,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霎时间冲到了一行人的眼前,说罢,那小厮便是想将月渺提溜了走。
月渺这小丫头哪里肯吃亏,上去便是不知用什么毒粉迷了那个小厮的眼前,那小厮痛的直直在地上来回打滚,听到动静,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将梨末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见自己似乎闯祸了,月渺便偷偷往梨末身后躲藏。
“不过是一株花草了,这怎么能是我九虚谷的待客之道呢?”只见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远处悠悠而来。来人便是九虚谷的谷主,简练。只见那人约莫四十余岁的样子,一身黑色的丝绸锦缎,气宇不凡,腰间佩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头上佩戴着一定紫色宝石打造的玉冠,也算一番翩翩君子的景象,这样的打扮似乎并不太符合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去所。
穿过一行人,简练一眼便瞧见了简暮晚,他那张原本便是带着笑意的脸霎时间收紧了笑容冷了下来,“暮暮,你过来。”暮暮似乎很是害怕她这个兄长,不安的小手摆弄着两侧的衣服,一步一步地移了过去。
“兄长,我回来了。”暮暮低着头不敢去瞧简练的眼睛,那简练仿佛像是会变脸一般明明充满着怒气的一张脸再面对一行人之时,仿佛又变得无比和蔼了一般。
“带几位贵客下去,我九虚谷的美景还请各位好好欣赏一番,明日便会展示宝物,到时候还希望各位能够一展所长。”简练此言虽然说的极为客气有礼,却怎么也让人听不出话中的半分善意。
分开之前,梨末终究是偷偷将那封信交到了暮暮手中。“暮暮,你很是用心啊,说,那个女人在哪里?”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散发着要吃人一般的怒气,与方才那个翩翩君子的模样很是不相称。
“我不知道,不知道嫂嫂在哪里,哥,求求你了,求你放过嫂嫂吧,即便是看在钰儿的份上,你也莫要再追究了。”暮暮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谁知道简练非但没有应允反而变得愈发怒气冲冠,一把将暮暮推倒在了地上,“你便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直到你想起来那个女人究竟在哪里?”从非卿不娶到反目成仇,不过是短短的几年光景,就叫人仿佛完全变了一个性子一般。
暮暮并不责怪兄长如此对待她,因为他知晓她心底定然也是有许多说不出的苦衷,或者说有些事情终究是冷暖自知罢了。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取出藏在衣袖中的那封信,那熟悉的笔锋,让她死死拽紧了那封信,却怎么也不敢打开,她曾疑惑过,也曾在心底有无数种设想,但每一次都是自己亲手将这设想打破,许是因为有些人活在回忆里远比放在现实中要安稳地多吧。
暮暮,原谅我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告诉你我的心意,或许我本不该说出口,因为我这样一介乡野之人本就不堪与你匹配,可我这一生啊,执念的事情太多,放不下的事情亦是不少,可却未曾想过结局你却成了我唯一的牵念。我不知何时将你镌在了我的心底,或许是你离开时眼角不经意的那一滴泪水,或许是你为我寻来小时候的味道,或许是你为我制出那件红瓷的用心,或许是更早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眼底携带的那抹我从未拥有过的明媚。那日重遇,我虽有无数的机会能对你言明心意,可想着这往后久久岁月终究是无法陪伴在你的身边,说与不说,似乎都不过是徒然罢了。于我,世中逢尔,雨中逢花此生莫大的幸事,只盼着你能忘了我这般不值得挂念的人,余生所遇皆是幸事。
面色苍白的她瘫软在了地上,仿佛那一封信在她手中有万般的沉重,便是一时一刻也无法再握住了,她就坐在那处,也不动也不说话宛若一个雕刻的石像一般,其实有些悲痛是连眼泪都无法流下的沉重。那颗心猛然间跳动的异常剧烈,那是他的心跳,是他本该拥有的人生,可如今却这般放在了一个毫无希望的人身上。
“君临,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你这般的痴傻,我当然不会记得,当然不会。”她疯了一般在屋子里嘶吼着,甚至将外头守着的小厮皆是吓了一跳。
“哥,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求求你了。”所有的往事与爱意皆是在这一刻化作了决堤的泪水倾涌而下的崩溃,她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紧缩的门,直到红了,肿了怎么也不肯停下来,声音渐渐喊得有些嘶哑了,直到没有了气力,还能隐隐听见她拍打房门的声音。
这谷中虽是四季分明,谷主也承诺让诸位能够好好欣赏谷中的美景,可这谷中似乎看守极其严格,几乎没走动几步,都能见到身材高大的守护,而因着梨末一行人的身份尊贵,便被安排在了谷中最为舒适的兰溪园,此处确实如传说中一般的世外桃源,随处可见奇花异草,可似乎谷主的防备心极重,这般待客的院子里生长的也不过是寻常药材,绝见不到什么珍奇的品种。
这小月月回到院子中便似乎感觉到了梨末身上的怒气,心知自个儿又闯祸了,可是这丫头这脸皮子向来便是比城墙还要厚的,这世间除了娘亲岂能够还有她不能惹怒之人,哦不,若说是有的话,兴许还有白星楚那小子,不过那在月渺心中他大抵也便是凭借着自个儿年长了那么一炷香的时间,才时常端出了一副兄长的模样,这在月渺心底也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可有时候嘛,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趁着娘亲不曾注意,她便又再次偷偷溜了出去,这谷中风景倒是极好的,就是无趣了些,也没有一些可以供她玩耍的毒虫毒物什么的,她本以为此番可以捉些小毒虫好将它炼制了去整蛊白星楚,可却委实有些失望,便蹲在小溪边开始捉蚱蜢。
这小丫头上树打鸟的功夫可是不在话下的,区区蚱蜢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呢?“你在玩什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月渺正将捉到的两只蚱蜢放在一片荷叶看着它俩打架,身后便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月渺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约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那长袍极大似乎与他格格不入的样子,那小男孩五官倒也算是清秀,只面色苍白如纸,肉眼可见的病容,跟着娘亲久了,这般的病容她自然也是瞧得出的,一个病秧子嘛。
“蛐蛐啊,看他们打架,你没玩过。”月渺心想,一个病秧子又怎么能玩过这些呢?那小男孩吞咽着口水,很是好奇的样子,这谷中常年没有外人出入,此番有了这场盛会,想来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便是哪位贵客家的吧。
“我,我爹爹从来不让我玩耍,这些东西我更是见也不曾过。”那男孩望着月渺自由天真的模样,心底委实羡慕的紧。
这倒是让月渺这个小皮蛋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了,便起身将手中的两只蚱蜢抓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瓶子中交给了那小男孩,“既然如此那这个便送给你吧。”这也算月渺长这么大第一次同情心泛滥吧,毕竟瞧着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自个儿时常惹了娘亲生气,可娘亲却也从来不曾真正将她约束起来的。
“谢谢你。”男孩垂着脑袋似乎很是感动的模样,“我叫钰儿,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这似乎是他第一鼓起勇气与不认识的人这般对话。
“白月渺,不用客气了。”月渺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罢了,可在简钰心中却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友情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望着月渺那一蹦一跳离去的背影,简钰不禁感慨道:“若是我也能同她一般就好了。”他低下头看着瓶子里那两只蚱蜢,似乎他们都活的要比他快活很好吧。
九虚谷此次的盛会当真是汇集了各路的人世似乎不光是冲着那两位药材来的,更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与九虚谷搭上线,而夜阑山庄与九虚谷之间不可明说的关系便是也在此处了,九虚谷的谷主父亲与月幽儿便是真正的是师兄妹关系,虽然当时月幽儿不曾被收为徒弟,但是山上的一众师兄都待这个小姑娘如同妹妹一般,而尤其是大师兄简析,而不曾想到最后这个小妹妹竟然爱上了贺兰泽这样的人,还随他做出了那些个荒唐和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曾想到她最后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去弥补当初的一念之差,简析离开师门后便来到九虚谷,他是月幽儿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当然与夜阑山庄合作对于九虚谷与夜阑山庄而言,皆是上上之选,若是当真依照辈分而言,这月未阑大抵也能够算得上是这简练的侄女吧,所以这亲疏关系自然也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