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没有见过像我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当即愣了愣。
我再把话给她讲明白一点,“人这一辈子,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我跟你宋晓悦之间没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奢求你对我客气一点,只盼你对自己温柔点,不要动不动就跟被更年期综合征折磨得醉生梦死的女人们一样,逮谁就开咬、开撕。你要是有多余的精力用不完,可以到医院楼下跑两圈,保准你保持年轻态好身材,还能发散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和怨气。最后,我可以大发慈悲地送你四个字——元旦快乐。”
“用不着你黄鼠狼给鸡——”
宋晓悦才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行啊,我是黄鼠狼没问题,最关键你承认自己是鸡啊,这可太精彩了,我没逼你承认。”
“苗栎芸你不就是嘴皮子厉害吗!”宋晓悦气得好像想动手。
她这人真无趣,每次先挑起战火的是她,结果输得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还是她。
“宋晓悦,你连嘴皮子都比不过我,凭什么觉得你的巴掌或者拳头能打得过我?”我存心威胁她,威胁完了又开始揣测这女人的深重心机,“你该不会等着我动手打你然后你装可怜卖惨吧?欸,那我还真不能上你的当。”
宋晓悦直接被我气笑了,笑得嘴都有点儿歪。
“栎芸。”顾甄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没有回头,因为还是有点怕宋晓悦偷袭,只掏出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举在半空中对着顾甄阳挥了挥,“我忙完啦,你吃饭了吗?”
就这么个动作,可能被宋晓悦认为我是示威或者秀恩爱吧,她本来就笑歪了的嘴现在更歪了。
“苗栎芸,动不动就要告状卖惨的人是你吧?”
“不不不,你可小看我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还嘴,“你是还没见识过我告状卖惨的结果呢。知道腾英娱乐吗?他们家都宣告破产了。这才是我告状的真正结果。”
虽然狐假虎威有点儿不道义,但跟宋晓悦这种道理都不讲的女人,我还讲什么道义啊。要是真的有什么手段能把她吓得以后再也不来找我撕,我是很愿意尝试的。
顾甄阳走过来时,宋晓悦对我们两人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掉头离开。
莫名收到来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恶意的顾甄阳一头雾水,他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摊手深表不解。
“她人生可能太无趣了。”我摊手耸肩,很是无奈。
“好了,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顾甄阳的笑容减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色,“我刚刚收到一个录音文件。”
“嗯?”
顾甄阳顿了一秒,“是从童彤那儿发过来的。她今天早上提出要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把沟通的全过程录了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你听过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电脑在车上。”
“好……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
在没有正式听到那个录音文件之前,我一直在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一方面出于我对熙蕾个人隐私窥探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我害怕听见真正让她心灵受到摧残的原因。
“喏,给你买的猪扒包。”顾甄阳把吃的送进我手里,然后将电脑拿起来放在他腿上,“要边吃边听吗?”
“嗯。你播吧。”
录音一开始是一大片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男医生温柔地问熙蕾说,“你想从哪开始都可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过了好几秒,熙蕾的声音传出来,“我不知道从这里出去之后,我要怎么面对那个派人撞死我的女人。我每天一醒来,都会在心里设计要怎么报复她,怎么让她死。”
接下来,熙蕾说了很多她自己想出来的报复手段。
有些很血腥,有些残忍得让顾甄阳忍不住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真实而黑暗的想法被她敞开说了出来,我听得心头颤颤,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却分辨不出它的味道。
等熙蕾说完之后,心理医生引导性地想让她说出更多,于是问她派人撞她的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对方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随后我听到了我曾猜想到的真相。
熙蕾出事之前,她刚和江翊颂从国外飞回来,本来两人商定要一起去吃饭,然后上酒店开间房休息一下。结果江翊颂接到家里打给他的电话,临时跟熙蕾分别。
江翊颂才走,江茹,也就是江翊颂他妈,就联系上了熙蕾,先恶语相向把熙蕾好一顿体无完肤地骂,说什么你这种货色我见得多了,多少女人都是这么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要把江翊颂给拿下,就凭熙蕾现在的本事,给她儿子当当发泄桶差不多。
前面我说过了,熙蕾跟我和如珺不一样,如珺是女超人,我是暴脾气,我们都是遇见挑战就会立马原地反击的类型,但熙蕾是那种温柔得像棉花糖一般的人,她的忍耐能力远超乎我的想象。
在江茹说完那些难听话之后,熙蕾还试图跟她讲道理,类似说些她跟江翊颂是真心的话。
我既能感受到熙蕾那一刻的努力和奢望,也能猜出江茹听了这些话后大概是什么感受。
江茹不想跟熙蕾讲道理,她像那天没有耐心从我嘴里套出话一样,直接对熙蕾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她不主动离开江翊颂,那江茹就要用自己的法子让她离开。
熙蕾说那您试试。
她还举着电话在说“那您试试”,一辆车就径直开了过来,将熙蕾撞飞。
录音后面的内容以医生的辅导为主,医生的建议是用法律手段来惩罚恶人,可是我想法律没有办法救赎一颗被恨意浸透的心。
就好比现在的我,就算我看到江茹被关进监狱,和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再无瓜葛,我心里的恨意也不会减轻。
她的儿子是人,熙蕾就不是人吗。
以前为了练芭蕾,熙蕾身上经常淤痕累累,半夜在睡梦里我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痛处都能让她痛醒痛哭,但她还怕自己的眼泪吓到我。她妈妈严得可怕的家教经常让我这个旁观的朋友都看不下去,可熙蕾都没有对她妈妈生出怨言。
她经历了多少不易才走到今天,她为了追逐这一生都想得到的爱、温暖和保护,甚至不惜放弃我这个朋友,可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伸手得到幸福的时候,江茹一脚将她踹进了火海!
我把剩下的猪扒包包好,放在一旁。
顾甄阳收起电脑,也放在一旁。
我们各自沉默,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