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陡然炸响,紧接着,远处天空腾升起流光溢彩的烟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跨年也变成了一个节日,各种歌舞晚会,各种倒数活动,让辞旧迎新成了一个盛大的仪式。
我猛然记起自己头上还戴着那个有点滑稽的红色头箍,忙要摘下来,谁知道就这么点心思还被顾甄阳看透,只见他从大衣内袋里刷地一下抽出一个小玩意——那个我顺道买的蓝色头箍。
“这个生日礼物有点潦草。”
我又不知道你今天生日……
“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
我凝望着他手里的小玩意,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我买它的当时想到的确实是顾甄阳,可这个头箍在今晚早些时候被我送给星星了啊……哪有送出去的礼物
“你买个情侣色的头箍,不打算送给我,看来是打算送给别的男人?”
他一边装作凶我,一边却以严肃的神情把这个幼稚的、像昆虫触角一样的、散发着廉价蓝光的头箍戴在了自己头上!
闪烁的蓝灯将他的黑发照出魅惑的颜色,我想我应该是中毒更深了。
在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里,我和顾甄阳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顶着彩灯头饰,在电台主持人的絮絮叨叨作为背景声音的情况下,缓慢地向C县的度假村行进,一点点送别即将过去的这一年,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将近十一点时,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度假村里也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跨年晚会,我们开车经过时,舞台上四溢的射灯闪过我的眼睛,也影响了正在开车的顾甄阳。
他很难得地骂了句脏话,逗得我捧腹大笑。
等我笑完,车也停了下来。
“到了。”
我立马收起了笑,朝窗外看去。
车外是一栋两层高的小度假楼,门口种满绿色阔叶植物,木门半开,门口站着两个长相漂亮的年轻女人。
“顾甄阳。”我还坐着不动,手里捏着安全带,“你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怯吗。”
“没关系,寿星罩你。”
他强制性地扳我的头过去,深深地吻了下来。
我想念的他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痴迷不愿意松手。我闭着眼睛本能地揪住了他的毛衣,柔软的质感如同他倾尽的温柔。
这种温柔我只敢享受片刻,毕竟车外还有两个美女在等着呢,大冷天的让人家站在外边看我们秀恩爱这也不太合适……
顾甄阳如同一条长在我肚子里的蛔虫,在我做出要推开他的动作时,环住我的腰,让我逃无可逃,“没人能看到的。就算能看到,也没人敢看我办正事。”
办正事?!
说得出口!
好在光线昏暗,他也看不清我的脸红不红,我费力把他推远了些,坚定道,“我先看看熙蕾情况怎么样。”
顾甄阳几分不满地嘟哝,“当了寿星都还比不过闺蜜。”
我想告诉他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他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
恒津集团的员工们能想象到他们高冷如天神的CEO这副生气的模样吗?这是多么难得的画面。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我苗栎芸却做到了。
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也就是被顾甄阳这么一闹,我踏进度假小院的心情也都开朗明媚了不少。
这里的房间看起来不多,在美女护工的引导下,我在一楼最大的卧房里见到了正躺在床上眼神麻木地看电视的童熙蕾。
她本来就是一只小排骨精,为了保持身材常年饭都不让自己吃饱。而这次车祸之后,她更是瘦到脱形,脸颊都凹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扁。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天使吗。
她在T台上光彩照人的一面去了哪里啊。
四目相接时,我仿佛听见了火花炸出的噼啪声。麻木无情的熙蕾在和我对视几秒后开始微微地颤抖,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像从前那样张开双臂等我去拥抱她。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如同一朵马上就要枯萎的百合在绝望中见到了一线希望。
我是你的希望吗,熙蕾。
“今天有感觉好点吗。”顾甄阳来到我背后,抵着我的后背,问病床上的熙蕾。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站位,每次都以自己宽阔的胸膛撑起我摇摇欲坠的心情。
熙蕾没有说话,她深吸了口气,抖着眼眶里没有掉下来的眼泪,转头继续看电视。
“把窗帘拉开。”顾甄阳吩咐护工,“人工湖那边一会儿要放烟花了吧,在这儿应该能看到。”
“你救我干什么。”熙蕾突然开了口,紧接着她狂躁地把手中的遥控器砸向了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不好吗。我死了,这个世界就都清净了。”
顾甄阳刚才还温暖如春的声音瞬间降到冰点,“人生那么容易吗?想死就死?你当初怎么伤栎芸的?不弥补就想自私地去死,把难过都留给别人?”
当他问熙蕾当初怎么伤我的时,熙蕾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我的心也晃了下。
过去的事情我都没有计较,他何必再提。
哪怕我现在能猜到熙蕾当初是想急功近利地攀上顾甄阳这座靠山从而激怒江翊颂,不惜为此利用我,我也不怪她。
我不是天性宽容,我只是比一般人见过更多生和死。
死亡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死了就死了,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个人。你的喜欢你的恨对离开的人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要爱,要恨,要保护,要厮杀,都必须在对方活着的前提下才成立。
而我和熙蕾之间的种种,我不需要她以死来终结。
原谅有多难呢。况且她又不是真的把顾甄阳挖走了。
在顾甄阳问完后,熙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她苍白的脸上,两道亮晶晶的泪痕如同刀锋一样刮着人心。
“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自从我醒过来之后,我想的都是什么?我恨江翊颂!我恨江茹!”熙蕾以她单薄纤细的手臂捶打着床,一下一下发出闷响,“我无时不刻想杀了他们!我这辈子都将陷在仇恨里!只要他们一天不死,我就一天恨到不能安眠!可是就算他们死了,我的腿也还原不了了!我再也站不上舞台!我是一个废物啊!废物为什么还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