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男人冷着脸,布满阴翳的眼色得有些吓人。
我恍然大悟,忙换了个角度说,“我就是听说他可能要跟你妹妹结婚,所以……”
得了,我还不如不换角度,因为在我说完后,顾甄阳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看来迂回战术我还是没有运用熟练,眼看着情势急转直下,我忙敞开了说,“我想撮合江翊颂和我闺蜜童熙蕾,也就是你公司的童彤。”
顾甄阳把变脸这门艺术玩得很灵活,听我解释清楚后,他继续开车上路,装作刚才黑了脸的人不是他。
开了一小段路后,他才温声道,“江翊颂那个人,还小,心不定。如果你对你闺蜜是真心的,建议别撮合。”
“呐,我是因为完全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个秘密的。”因为信得过顾甄阳的人品,我才决定将更深一层的真相说给他听,“我闺蜜怀了江翊颂的孩子……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帮她向你请求假期的原因。”
我简明扼要地把熙蕾不能放弃这个孩子的原因提了提,然后没多久我们就到了吃晚饭的地方。
从外面看就知道顾甄阳带我来的这是一间高级会所,四周按照东方古典风格所布置,细节上更偏和风,跟上次去市郊的度假山庄整体格调一致。
看来顾甄阳还是个偏好古典风情的人?
门口的人见到顾甄阳的车时,就犹如见到古代皇帝御驾亲征,就差没有跪地相迎。等我们下了车,他们明里整齐、暗里竞争地挤到顾甄阳面前面前,像等着被翻牌子的后宫佳丽。
想到这个比喻,我不禁失笑,一走神,脚步就缓了缓。
“别怕。”顾甄阳走到我身边,忽然牵住我的手,带我向前去。
手掌被他裹在掌心的感觉特别好,我心里不可遏止地生出一丝欢喜。
周边等着为顾甄阳服务的那群人看我的眼光瞬间变了,就好像一开始他们眼里并没有我这个小透明的存在,而从顾甄阳牵上我的那刻起,我开始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有了值得被他们放进眼里的价值。
一个穿着OL套裙的女人快步走来,见到顾甄阳时眼里熠熠生辉,“顾总晚上好,听风居给您准备好了。您今晚在这边住吗?”
“嗯。”顾甄阳一面对这群服务人员时总是话少得可怜,一点也不像单独跟我在车里相处时那么话唠……
尽管只回应了一个字,但我还是能看出,女经理很高兴,她领步走在前面,微微侧过身看向我,“您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吗?”
“给她准备标配。”顾甄阳替我答。
而状态外的我根本还没弄清他们在聊什么。
专属于顾甄阳的“听风居”原来是间套房,进门之后,我先好奇地参观了一番,很快就在后面的半露天小院里见到了一个小的温泉。
温泉水面白气袅袅,隐约可见池底彩石。周边栽了不少植物,还有一棵被修剪得姿态温柔的垂柳,少许柳条拨弄水面,形成别样意境。
穿着白袜子的顾甄阳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看向小温泉池,“没有来过吗?”
“没有。”我低头看自己换上了木屐的脚,“……虽然我已经离婚了,但我觉得我跟你平常见得多的那些女人们不太一样,我……”
一个不留神,我又被顾甄阳抱进了怀里。
他用下巴抵住我的头,语声含笑地认同我刚才的话,“是啊,跟她们是不太一样。”
“所以我今晚不会陪你在这儿过夜。”
“那看来我得打电话再叫人送点断片酒来。”顾甄阳打趣道。
说完,他独自往前走去,在温泉池边盘腿坐下,脱掉了袜子,将双腿浸在池水中,然后闭起眼睛,微微仰头。
我大胆地跟上去,挨着他而坐,学着他的样子把袜子脱掉。
热水漫过我的膝盖,那种感觉舒服得让我想流泪。
要是可以没有烦心事该多好。
“顾甄阳,为了保护依依,你不会同意江翊颂跟依依的婚事的吧?”问这话时我紧闭着眼,因为不敢看顾甄阳的表情。
当我说这句话,就意味着我正在不顾自己和他的阶级地位悬殊,贸然插手他们顾家的家事。这也许会遭到他的反感,也许会让他对我的好感变淡,甚至可能逼得他烦躁地像张博宇一样直接把我从这里轰出去。
我是害怕的。
他很沉默,周围很安静,只有潺潺水声和窸窣风声,时间在这里变慢,没有人去计较一寸光阴一寸金。
就在我以为我要等不到他的回答时,顾甄阳居然伸过手来,将我拉进他怀里靠着。
“你太贪心了,仗着我对你的喜欢,让我放弃生意上的盈利就算了,还打算让我得罪我爸?”
他的话令我心惊。
他说的放弃盈利应该是指熙蕾明年好几个月不能工作的事,而后者则是顾依依和江翊颂的婚事。
我也觉得自己胆子极大,而且是在我还没有摸准他的脾气,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的情况下。
如果他恼怒、翻脸,嘲笑我不知轻重,或者直接冷漠拒绝,我都有办法自处。然而他搂着我,让我靠在他怀里,这样的亲近,这样的信任,使我有些茫然。
我该相信自己的感觉吗,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是真挚的?
我很清楚,如果我再放纵自己往前走一步,我就会失足跌进顾甄阳编织的情网里。扪心自问,苗栎芸你玩得起吗?游戏规则你已经听说过、见识过,你,要做下一个童熙蕾吗?如今的你尚且还有余地可以试图拯救童熙蕾,如果有朝一日这样,同样的困境降临在你身上,还有其他人能来救你吗?
一连串的问题冲击着我的脑子,就像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其实我也不希望依依嫁给他。”顾甄阳的话切断了我纷繁复杂的思绪,他的声音悦耳又令人安心,我贴在他的胸口,忘我地听他说话,“但我们这种家庭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你情我愿这么简单容易。不管依依或我喜不喜欢他那个人,这场联姻都是无可避免的。与其说是联姻,不如说是一场交易,为的都是利益。”
“那你的呢。”我脱口问道,问完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同时也想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向前走了一步,我,大概是跌下去了,跌进了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中。
在我无法清晰看清的潜意识里,我已经开始在意身边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