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计划我们回来之后就尽快安排这件事,可我爸他刚好这段日子因为生意缘故不在国内,要过几天才回来。所以我想的是,等我爸回来了,我请您和舅舅跟我父母吃一顿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女婚事还是希望能得到长辈祝福的。”顾甄阳一方面好像在强调双方父母见面的重要性,一方面又明确表示我只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才安排这样一场饭局,长辈的意见并不会干扰我娶谁为妻的决心。
这话让顾爸爸和李萍之听见了大概不会很愉快,可在我妈这个嫁女儿的母亲立场上看,顾甄阳的坚定不移从侧面证明了他对自己的人生有十足的话语权,像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那行,回头你提前约一约小芸她舅舅就行,我反正在市里多住几天。”我妈一副兵来将挡的沉着相,完全没有流露出我曾经假象过的迹象。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隐藏得真深。我妈这个人明明是连许宝珊大惊小怪都要拿出来说一气的类型,真要去见家庭阶层差距这么大的顾家父母,心里哪可能没有小九九。
不过她这些小九九最多也就我舅舅能听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我面前提的。
从这一点上看,我妈和我爸特别像,他们宁愿自己拼了这一辈子也要给我撑直脊梁骨,血泪辛劳都闷着绝口不提。
所以晚上回去我就给舅舅发了微信,大意是说我希望我妈把能留给她自己的东西留着,我以前工资积攒得不多,但是也不至于啃我妈妈的老本。
舅舅回我:这事最不该你操心。
我自己要嫁人,我怎么不能操心呢。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不假,可我也只有一个妈,我怎么也不希望自己结个婚就让她掏成了空壳。
再言,就算我和我妈把所有身家都搬出来给我当嫁妆,也不及他们恒津集团的一根毫毛。所以,我还是抱持着不如坦诚相待的心情。
我妈睡了之后,我、熙蕾和如珺三个人坐在客厅聊天划水。如珺先提起之后要见家长的事,问我紧不紧张,我就顺带把自己对嫁妆一事的态度抖了出来,结果被她们俩齐刷刷地怼回来。
“这事你真不该左右干妈的意思。”如珺先发言,“嫁女儿是人生大事之一,也可能是她这辈子给你当的最后一次家,所以你要是真希望她开心,就该随便她怎么弄,哪怕现在掏空了也没有关系,她心里舒坦就行!她现在掏空了你之后难道不会给她补上吗?但是你非不让她尽兴,这个遗憾可就补不上了。”
“我特别同意如珺的意思。”熙蕾举高双手,“你说的是没错,这两家的差距明摆着不是强撑一口气就能赶上的,但是赶不上就不努力赶,就平平淡淡、轻轻松松地嫁?要是将来我女儿跟我这么说,我肯定让她自己玩儿去……越是有差距,就越要去站正自己的身形,拼了全力也要证明我们也是有底子的,也不是完全高攀你们家的,只是你们家太高了而已。”
完全没有人赞成我的这个局面是我一开始没有料到的,而她们一人一句道理也说服了我,我终于暂且放下这颗要去干涉我妈给我准备嫁妆的心。
虽然家长们的饭局还没酝酿好,但这并不妨碍李萍之邀请我到顾家去做客。我回到市里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李萍之的电话,她说她明天要办茶话会,让我也过去玩。
从回来开始我就已经收下了范美嘉给我整理的一大堆企业管理和金融学的书,准备开始埋头进修,然而这个计划才刚刚翻开了封面,就被李萍之按下了暂停键。
我其实不太想跟李萍之独处,但也知道拿“我要进修”的理由是搪塞不过去的,就索性先答应下来。
回头我把这件事告诉顾甄阳,他的意思是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茶话会不是专门为我而办的,少了我一个也还会有其他客人,也不至于撂了李萍之的面子。
“关键是,茶话会这种活动场面上只有女人,基本没有男人参加的。就算她明天办的不是茶话会,我也没空陪你一起——所以你要是觉得有压力就别去。或者我带着你一起去谈生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顾甄阳勾唇浅笑,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侧脸看。
我挪了个姿势,枕着他的肚皮躺下,“我还是要去的。”
“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顾甄阳伸手捏我脸上的肉,“别在意,我们将来不跟他们住在一起,我们有自己的生活,谁也没法为难你。”
我重新翻身坐了起来,“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哪只眼睛说我在怕了?只是以前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不大习惯,你别小看人。”
他也坐起来一点,霸道地张臂把我抱进怀里,“我现在一点也看不得你勉强自己。”
勉强自己吗?是挺勉强的,可总归不能用逃避解决问题。
“你等着吧,我肯定能做好,还能做得让人认为可圈可点。”
我给自己注入了一剂虚妄的勇气,并在第二天带着这股勇气踏进了顾家大门。
顾依依和许宝珊今天都穿了同样的藕粉色蝴蝶结吊带上衣,只不过顾依依的下身搭配的是白色毛边短裤,而许宝珊衬了一条纯白的蕾.丝边短裙。
“嫂子!”顾依依热情百倍地迎接了我,上来就絮絮地跟我说今天她妈会放一盒私藏的花茶出来,绝对惊艳味蕾。
花茶在我的认识里还是挺接地气的一种东西,所以当时也没有意识到顾依依这么高兴的原因。
直到顾依依被李萍之吩咐去门口等候另一位客人时,许宝珊才阴测测地闪到我身旁,很是傲娇地说,“干妈今天要拆的花茶可是从普罗旺斯最好的花田里、在最好的季节和时间采摘下来,你知道一克多少钱吗?”
明摆着许宝珊这是要趁无人之际羞辱我,以出她之前被我设计的恶气。
既然知道敌人有备而来,我也就见招拆招,插科打诨、不置可否地问,“你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多重吗?”
许宝珊瞪眼,估计觉得我这话接得牛头不对马嘴。
我继续笑,“你有你知道的、但我不知道的事,我有我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的事,所以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又何必拿自己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当做炫耀资本呢?”
一堆“知道、不知道”果然把许宝珊绕晕了,但她还不算糊涂,剜了我一眼后嗤笑道,“你不要装神弄鬼,你这种级别的欺负我还可以,跟我干妈斗,你就等着被灭得灰都不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