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芸?诶呀,真是你!越来越好看了,阿姨都快认不出你了!咦,你妈妈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我妈前脚才闪,我后脚就被人缠上了。
这位不知名的阿姨仿佛非常关心我,拉着我的手从我的身体问到我的工作,而我全程几乎都用“嗯”、“是”、“谢谢您”回复,每一次回复完都很担心她接下来找不到要说的话。
这种担心当然是看好戏、看热闹的担心,可事实证明有备而来的人不容易并不能轻而易举地败阵。
“秀晶,快过来。”不知名阿姨对她身后某个方向的一对年轻母女招了招手。
抱孩子的女人大约和我同龄,她怀里的孩子却已经上幼儿园了,身上还戴着一朵象征着“好孩子”的大红花。
“秀晶啊,这就是你栎芸姐姐,以前你们还为一块糖抢到两败俱伤呢——你记得吗?”
又一个帮我找回忆的。我在心里默默笑问自己:苗栎芸,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以为你失忆了?
我木然看着叫做秀晶的年轻女人,只见她羞赧一笑,“怎么不记得啊,最后您还揍我了,又拉着我上苗家道歉。”
秀晶说完又摸摸身边小女孩的头,“这是栎芸阿姨,快叫阿姨。宝宝你看,阿姨是不是很漂亮呀?”
小女孩点了点头,却没忙着叫我,而是扭头看她妈妈,“是干妈吗?”
孩子一问完,我立马就注意到不知名阿姨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倒是秀晶没有乱了阵脚,解释道,“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刮起了一股认干妈的风,芝芝她的幼儿园每个小朋友几乎都有干爹干妈,所以栎芸你可千万别见怪。”
我正准备回“原来是这样啊”,只听见秀晶又开口说,“不过,今天既然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要不栎芸你就来当我们芝芝的干妈吧?”
我差点被她这个“要不”给惹得笑出声来。
姐们儿你可是你孩子的亲妈啊,在挑干妈这事上怎么能这么不靠谱,一个“要不”就将就着给孩子逮了位干妈?这太委屈您家孩子,也太“抬举”我了吧。
再退一步讲,秀晶长这么大不可能连个至亲好友都没有,怎么会至今还没有给孩子找到能当干妈的人选,怎么会看着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既然种种可能看上去都是不可能,那她来邀请我给孩子当干妈,也就只有一个我能想得到的理由了——碰瓷。
这一把碰瓷术可远比我那个远房姑妈要厉害得多,因为她说出去还只是顾甄阳的亲戚,芝芝这要真是把我认成了干妈,说出去就是顾甄阳的干女儿了!我现在真希望有人给我递把尺子,让我好好丈量一下这些人的脸皮到底厚到了什么程度。
惦念着我妈说过的“人言可畏”,我没有甩脸色,先是摸了摸芝芝的头,特别和气地夸了孩子可爱,然后抬头望望秀晶和她妈,“秀晶,你这么看得起我,肯邀请我来给芝芝当干妈,这真的让我觉得特别受宠若惊。只是我爸那边有个风俗:没有孩子的女人给别人当干妈不是一件特别吉利的事情,所以要不还是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再说这事儿吧?”
风俗这个东西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但起码这一刻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它无从考究,我信口胡编一个,也没有人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关键是我现在就需要有这么一个风俗来帮我挡住这些看似无懈可击的碰瓷术。
秀晶婆孙三人听我这么说后,便终于讪笑着没有了别的话。无独有偶,随后又来了几家打招呼的人,我渐渐就失去了跟他们过招的耐心,或许是因为将人性中唯利是图的那一面看的太清楚吧。
舅舅舅妈都忙着送客,暂时也没人能顾得上来帮我解围,而小莽的人本来就只负责清除那些骚动的记者,没有协助我怼亲戚的立场。于是这个战场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战斗着。
战到最后我已疲于应战,所以当我看到有人向我走来时,我恨不得大刀阔斧的直接砍碎他们的话头。
当此时,转机意外出现了。
“栎芸,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唱歌的吗?大家都等你了!”韩瑾佑忽然朝我走来,并用嘹亮的声音,以及看似责备的语气说出这两句话。
我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顺势而为,“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先失陪了!”
说完我就溜,不给别人挽留的机会。
出了酒店,我随着韩瑾佑直奔停车场,车门一关上,他突然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两声,引得我也忍不住被逗笑。
“哈哈哈哈!”
我越笑越开怀,只觉得怨气全消,天地一片清明,胸膛也空旷释然。
“谢谢你。”
“不用客气。”韩瑾佑大大咧咧地笑着摆手,“我知道当明星就是这样的。”
我微微怔了一秒。
“对不起、对不起,”韩瑾佑忙变了脸色道歉,“我没有要冒犯或者嘲笑你的意思!我也是刚刚在饭桌上才听他们说起你,这才知道原来你现在也算是个小名人了……人红是非多,对吧?”
看他好像很紧张,说话语气都越来越小心翼翼,我想可能是我刚刚的反应吓着他,就笑了笑,再点头道,“是啊,人怕出名猪怕壮,被大家盯着看是挺紧张的。不过名人……我还是算不上的。”
“看你样子很久没回县城里过了吧?想去哪?我陪你转转?钟肃他们是订了KTV的,还有棋牌室,你看对哪个比较有兴趣?”韩瑾佑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喜欢开玩笑的个性,“我这小破车还是第一次载名人呢,忽然觉得蓬荜生辉啊。”
我还是选了去KTV。
到底顾甄阳告诉我外界所传的一切都是假象,他说了,我就信。
所以我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敏感时期跟另外一个男性单独相处,我必须回到该回到的集体里去。
车开到半路,空调好像坏了,韩瑾佑就摇下了车窗。
路上车流还挺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吓怕了,总觉得会有人偷拍我,所以把车窗又摇起一半,刚好挡住头部。
韩瑾佑很不解地问我,“不热吗?”
我没跟他详细解释,只说路上灰尘太多了,怕诱发鼻炎。
“喔对,我听说你后来去学医了。学医的人是不是都比较讲究点啊?像我们这种糙生糙养的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韩瑾佑笑呵呵地自黑,然后跟我说副驾驶前边的格间放了水,不用客气自己拿出来喝就行。
我不渴,所以说了谢谢之后也还是没有动手。
过了一会儿,他说他渴了,问我能不能帮忙,我就干脆拿了两瓶水出来。看他在开车,就拧开一瓶递给他,等他喝完了又帮忙盖上,放在中控区,然后再拧开自己这瓶,咕咚了一口。
水的牌子是很常见的一款,但我觉得比平时喝的都甜一点。一开始我想可能是我口腔分泌的问题,但又隐隐觉得这个甜味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