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日本侵略军在上海发动进攻,十九路军违抗蒋介石的命令,奋起抗战。蒋介石屈服于日寇的压力,一面破坏淞沪抗战,与日本签订了屈辱性的《松沪停战协定》,一面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重新纠集六十三万兵力向革命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军事“围剿”。在中共中央“左”倾路线的压制下,毛泽东被剥夺了领导职务。此时,柳亚子以诗作表达了对毛泽东深切的怀念,盼望着他东山再起,重整旗鼓:
平原门下亦寻常,脱颖如何竟处囊?
十万大军凭掌握,登坛旗鼓看毛郎。
1945年,抗日战争夺取最后胜利的关头。4月,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在延安召开。毛泽东在开幕词中指出,中国面临着两个前途和两种命运的斗争。党的任务是,要用全力去争取光明的前途和光明的命运,反对另外一种黑暗的前途和黑暗的命运。大会制定了党的路线:放手发动群众,壮大人民力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全国人民,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中国!
这时,柳亚子到达重庆不久,5月,他在《新华日报》社的一次聚会上听到了来自延安的鼓舞人心的消息,兴奋得手舞足蹈,“尊前跋扈飞扬意,低首擎天一柱来”!犹如在茫茫黑夜之中看见了指引航程的灯塔,他立即赋诗遥寄毛泽东:
工农康乐新天地,革命成功万众和。
世界光明两灯塔,延安遥接莫斯科!
现在,毛泽东来了,带着光明、带着希望从延安飞来了。自从1926年他与柳亚子分手,已经过去整整十九个年头。这十九年中,他们彼此之间又凝注了多么深厚的友谊,整个中国又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
毛泽东下榻于张治中公馆“桂园”,柳亚子即前往拜会。故友重逢,自然还要促膝品茗、谈诗论政。
“润之!”柳亚子依然用当年习惯的称呼,“听说你要来,我兴奋之极,朝思暮想。但又怕你真的来……”
“唔?”毛泽东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为什么?”“我是为你担心!”柳亚子情绪激动起来,口吃得更厉害,“我始终不相信蒋是一个为党的利益而革命的人。我与他交锋多次,也算知道他了。他这个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展堂(胡汉民)、任潮(李济深)都曾遭他软禁,汉卿(张学良)至今还身陷囹圄。我担心他不讲信义,对你下毒手……”
毛泽东坦然地微微一笑:“亚子兄过虑了,我看他不敢!要杀我毛泽东,容易得很,我只带了周恩来、王若飞,手无寸铁。但是,他杀了我,如何向全国四亿五千万人民交代?如何向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交代?所以我说他不敢。蒋打了三封电报,请我来,是认为我不敢来,他要在全国、全世界人民面前作一个‘和平’姿态。哪里晓得我真的要来?我来了,他连个准备都没有,起草文件还要靠恩来。我们明知是‘鸿门宴’,为什么还要来呢?亚子兄还记得樊哙闯帐时说的话吗:要‘示信于天下’!让世人看个清楚,到底谁个要假和平,谁个要真和平!蒋要谈,我们就谈;蒋要打,我们奉陪到底。我们的方针是:谈谈打打,打打谈谈。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老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亚子兄,你以为如何?”
一席话,使柳亚子折服:“与君一席肺腑语,胜我十年萤雪功!”
毛泽东笑道:“你这是诗人的语言!”
柳亚子于是即席赋诗,诗曰:
阔别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弥天大勇诚能格,遍地劳民战尚休。
霖雨苍生新建国,云雷青史归同舟。
中山卡尔双源合,一笑昆仑顶上头。
柳亚子辞别桂园,兴致勃勃地返回津南村寓所,“心上温馨生感激,归来絮语告山妻”,与夫人郑佩宜分享心中的喜悦。
现在是1945年的8月底,国共两党开始了关系着中国命运和前途的谈判。谈判艰难而漫长,历时四十三天……
与此同时,重庆文化界进步人士也在为配合毛泽东的到来、促进和平民主而积极进行宣传活动。
尹瘦石正在为举行下一次画展而辛勤创作。这次展览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希望柳亚子先生参加,两人合办一个书法、绘画的联展。
柳亚子听了他的想法,十分髙兴:“好,你的提议很好!自从毛先生来渝之后,我的精神渐渐好起来,又入于神经兴奋时代了。开展览会,我一定参加!”但想了想,又说,“不妥!讲到我的字,那真是糟糕,从小就以恶书劣字出名的。并且我的脾气太急,写字像冲锋一般,喜欢赤膊上阵,杀了一下,胜败不问,也就完蛋,管它写得像样不像样呢!有人说我的字是新柳字,又说有些像龚定庵。照我自己看来,只是扶乩和画符罢了!润之说,我写给他的信,有些字他根本不认得,便拿给恩来看。恩来与我交往多年,自以为识得‘柳字’,谁知拿在手里,也不知所云。他们其实都太认真了。我写字一向是兴之所至,逸笔草草,事过之后,竟然有些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说罢,掀髯大笑。
尹瘦石深知亚子先生从来不以名士自居,坦率真诚,谦逊可亲。但他并不同意亚子对“柳字”的评价,于是说:“不,我倒十分喜爱先生的书法,信笔挥洒,不拘绳墨,自有天趣和神韵。我对书法,宁取生辣而有书卷气的文人墨迹,不喜甜熟而囿于陈规的书家之作。请先生不必推辞!”
“唔,你的见解倒是很中肯。”柳亚子说,“不过,我的字被人喜爱,恐怕是因为我的诗,也就‘爱屋及乌’了。说到我的诗嘛,”亚子以手拈须,抬起头来,仿佛在巡视千古诗坛,朗声说,“所谓正统派诗人,老实说,都不在我心上呢!国民党的诗人,于右任最高明,但篇幅太少,是名家而不是大家;中共方面,毛润之一支笔确是开天辟地的神手,可惜他劬劳国事,早把这劳什子置诸脑后了。润之说我的诗,‘慨当以慷,鄙视陈亮、陆游。读之使人感发奋起。’我当然不敢妄自菲薄,并且自以为陈龙川的两句话,‘推倒一世豪杰,开拓万古心胸,’是当之无愧的!”
柳亚子说到得意处,眉飞色舞,把手一挥,表示当仁不让。
尹瘦石心里说:对了,这才是亚子之风!于是,忙问:“先生的意思是……”
柳亚子把举起的手猛地拍在案上:“我以诗和你的画联合展出,岂不更好?”
“好,好!”尹瘦石极表赞同,“有先生的诗画龙点睛,为我的画大增光彩!”
“不,”柳亚子笑道,“举行这个展览是因为毛先生来渝嘛,你我都叨了他的光了!”
一桩大事,在谈笑间就此议定。其余要做的就是准备展品。他们各自从诗、画中精选出一批代表作。柳亚子忙于书写,尹瘦石则酝酿着继续补充新作。
与此同时,毛泽东与蒋介石的谈判在继续。雾都茫茫,中国的两种前途、两种命运在谈判桌上较量。在谈判的间隙,毛泽东与周恩来、王若飞还于9月6日亲赴柳亚子寓所回访。津南村的东西路口都被国民党宪兵严密把守。而毛泽东却与柳亚子谈笑风生。
10月2日,尹瘦石又来到津南村,与柳亚子商量联展的具体工作。
他谈道:“我的人物画,大都取自历史题材,在其中注人现实感,意在促人奋发。这在抗日期间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人们从历史画中立即联想到剑拔弩张的现实。而在现实中,人们也在创造着新的历史,涌现出新的‘历史人物’,成为民族精神、民族形象的最新体现。我为先生画像,为何香老、沈衡老画像,就是要为今天的中华民族留下新的《凌烟阁功臣图》。可惜,这方面的作品还不多。我想画出一批当代英雄的群像……”
柳亚子听得人神。他本人就是一位立足于现实的史学家、以诗写史的文学家,渊博睿智的心胸翻腾汹涌着历史和现实交错际会的时代风云。他的诗词,虽然采取的是古典形式,但昂扬着强烈的时代气息,犹如“大刀标枪”、“唐(坦)克车飞机”。他有一首纪梦诗,描写他在梦中见到斯大林,向斯大林建议:“轰炸千机毁日京,红军百万定辽宁。”他是以时事人诗的卓越典范,以格律严谨的旧体诗抒写现实斗争,又清新流畅、浑然天成,毫无生涩牵强之感。他的诗中已经树立了一批现代、当代英雄人物的形象,从外国的马克思、列宁,到中国的孙中山、毛泽东……
听到尹郎的构想,正与他不谋而合,突然说:“今天,毛先生约我去谈话,你何不同往?应该为他画一张像……”
尹瘦石精神为之一振:“啊,这太好了!我非常想见毛先生一面,如果能为他画像,更是三生有幸!只是怕他太忙,恐怕无暇为我作‘模特儿’……”
柳亚子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了。我们是老朋友、老交情。到时候,你不必说,由我提出来好了!”
意想不到的一件盛事,突然到来了。
一会儿,毛泽东派的汽车已来到津南村11号,接柳亚子赴会。尹瘦石连回去换换衣服也来不及,就匆匆陪同前往。好在他一向整洁,此时穿一身深蓝色西服,白色领口系紫红色领带,中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柳亚子穿起长衫,拄起手杖,端详着尹郎,含笑道:“好,就这样去见毛润之!”
汽车穿过迷蒙的雾霭,在山城崎岖的道路上迂回前进。街头的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擦肩而过,但看得出人们在疲惫的脸上隐隐流露出一种企盼的神情。尽管中国有着“莫谈国事”的传统,但中国人怎么能忘记“国事”呢?国共两党正在进行的重庆谈判,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这是一盘斗勇斗智的“棋”局,“对弈”的是毛泽东和蒋介石两个人,而“观棋”的则是整个山城乃至整个中国、整个世界。
街口,伫立着荷枪实弹的军警;人群中,混杂着压低帽檐的“便衣”。
汽车载着柳亚子和尹瘦石,驶向那个心向往之的地方:红岩。
尹瘦石心潮难平。对于他即将见到的毛泽东,他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印象。在国民党统治地区,看不到毛泽东的照片,也读不到他的著作。尹瘦石只能从惊心动魄的时代风云中感受到这位伟大人物的力量,只能借助于柳亚子的描述领略其风采:一位身长七尺的伟丈夫,一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他穿长衫、蓄长发,文质彬彬,又雄才大略。他的形象,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使你倾倒;他的言谈,以深刻的哲理和犀利的锋芒使你折服。这,还只是十九年前的毛泽东。这十九年中,他充分显示了作为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的才华。在革命低潮时期,他以农民武装为基础,締造了红军,粉碎了强敌的一次次“围剿”,完成了震惊世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建立了陕北根据地。他领导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团结国民党左派和一切爱国人士,坚持八年抗战,终于夺取了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胜利。昔日的“星星之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中国共产党及其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成为与“政府”抗衡的、不容忽视的一支政治、军事力量。今日中国,由蒋介石一个人发号施令、左右中国的命运,已是不可能了。因为民心已经明显倾斜,倒向延安。中国向何处去?蒋介石必须和毛泽东“谈判”了。今天的毛泽东是什么样子?柳亚子对尹瘦石形容说:润之较之十九年前,更成熟、更稳健也更豪迈了,有前无古人之气概。但是,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些语言文字的描述仍然不能满足尹瘦石的愿望。他渴望一睹毛氏风采,并且将这位影响到一个时代的伟人的血肉之躯,诉诸笔端。
他一路凝思着,想象着……
汽车开进化龙桥,在一幢黛青色的建筑前面停下了。这里就是将在中国历史上名垂千古的红岩村——当时称“红岩嘴”,第十八集团军驻重庆办事处。中共另一位杰出代表人物周恩来就长期驻守在这里,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毛泽东飞抵重庆,名义上下榻张治中公馆“桂园”,实际上常住红岩。忠心耿耿的周恩来住在他的楼下,日夜保卫着他的安全,连出席宴会都以他那惊人的海量代替毛泽东饮尽诸多人士的敬酒,以保护他的健康。
驻足红岩,尹瘦石不禁为这两位并肩战斗的英雄而肃然起敬!
由办事处主任钱之光迎接,柳亚子和尹瘦石步人客厅。
客人落座。须臾,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健步走下来毛泽东。此时周恩来正在忙碌,陪同毛泽东的是王若飞。
尹瘦石举目看去,毛泽东年约五十余岁,体态伟岸壮硕,上身穿黑色中山装,下着灰色长裤,布鞋。面庞方中带圆,隆准、高颧、广额;眉毛很淡,但一双眼睛深沉有神;蓄长发,中分,好像很久未剪,不修边幅;下巴上一颗显眼的小疣,略略偏左。这就是毛泽东!
毛泽东举止庄重而和蔼,微微笑着招呼柳亚子:“亚子兄,我在此恭候大驾光临呢!”
柳亚子挺身迎道:“我今天还为你带来一位新朋友……”即对尹瘦石说:“这是毛先生……”
毛泽东向尹瘦石伸出手来:“欢迎,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尹瘦石握住毛泽东厚实有力的巨手,忙说:“毛先生,久仰,久仰!”
柳亚子为他介绍:“这是青年画家尹瘦石先生……”
毛泽东把握紧的手摇了几摇,说:“喔,艺术家!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艺术人才是极为重要的!延安有一所鲁艺,在抗日斗争中起了很大作用。不过,那里的艺术家都是窑洞里培养出来的‘土包子’噢……”
尹瘦石忙说:“我也是‘土包子’,没有留过洋的……”
毛泽东大笑:“我们是彼此彼此了。我只读到师范,没有进过大学。恩来他们去法国勤工俭学,我也没有去。我是觉得对中国的问题还未充分了解,首先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就一头钻进线装书里研究历代兴亡史了。不过,我对于美术却研究甚少。记得小时候,最不耐烦的是图画,在纸上画了一条横线、一条弧线就交卷。先生问我画的是什么,我说:这是李太白诗意:‘半壁见海日’!”
朗声大笑。
毛泽东的平易近人、潇洒豁达,使尹瘦石消除了原来的拘谨心理,彼此之间立即缩小了距离。
柳亚子说:“尹先生是我多年知交,虽年纪轻轻,却极富才华。端木蕻良说他‘龙蟠蠖曲谁家笔’,‘勾勒直寻吴道子’!”
毛泽东笑道:“好嘛!中国绘画,源远流长,后继有人,将来,‘土包子’一定能胜过‘洋包子’。中华民族随着政治的独立崛起,一定会迎来文艺的复兴!”
一席话,使尹瘦石如见雾破天晴,豁然开朗。
柳亚子遂将谈话引入正题:“我和尹先生正在筹备一个诗画联展,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毛泽东问:“‘东风’者何?”
柳亚子答:“独缺润之兄一幅画像。今天我请尹先生来,就是想为你写真,你要为他作‘模特儿’噢!”
听到这里,尹瘦石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一身系天下安危的政治家有没有余暇、肯不肯配合?
毛泽东不假思索,竟满口答应:“可以,可以。”又回头望望王若飞,“你安排一下时间,哪一天好啊?”
这给王若飞出了个难题:谈判期间,时间紧得很,这画像之举又节外生枝!他马上查了一下预订的工作日程,说:“那么,只有五号下午了。”
毛泽东说:“一言为定。”
王若飞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五日下午送尹先生到红岩嘴。”递给尹瘦石:“届时请先生持此到张公馆,有车子送你过来。”
尹瘦石起身告辞。毛泽东即请柳亚子上楼进行约定的谈话。
他们谈话的内容,尹瘦石不得而知。据事后柳亚子透露,他急于要和毛泽东商量的有两件事:一是国共成立联合政府的人选,他力主由毛泽东主持将来的政府;二是他要完成亡友林庚白的遗愿,编一本《民国诗选》。原稿是林庚白在十年前编的,选诗的范围自然受到局限。柳亚子要扩大范围,首先想到毛泽东,这是当代诗坛绝不可遗漏的人物。但他手头只有毛泽东的《长征》,而且是传抄本,要请作者本人审定,改正流传中的错字。毛泽东和柳亚子都是集政治家和诗人于一身,此番聚首,自然要二者兼顾了。
他们既是政治上的同道,又是诗坛上的挚友。
越二日,10月5日到了。
下午二时许,尹瘦石如约携带了笔、墨、纸、砚,持王若飞名片,到了上清寺桂园张治中公馆。
工作人员将他迎进客厅,稍等片刻,有人出来了:周恩来!
周恩来祖籍浙江绍兴,而出生于江苏淮阴,与尹瘦石是大同乡。伍豪先生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尹瘦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位中共传奇人物,竟与毛泽东完全不同。他一出场,就令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军人气质,威武、庄严而又清秀、潇洒,有儒将之风。方正的面庞,肤色白皙,早年传说中的“美髯公”早已剃去浓须,颊、颐呈洁净的淡青色。一双乌黑的剑眉,英气逼人,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过人的胆略和智慧。由于紧张的工作,双眼都熬红了。
“画家先生,你好!”周恩来亲切地和客人握手、寒暄,带有苏北口音的普通话,比毛泽东的湘潭话容易听懂。
“周先生,我叫尹瘦石……”尹瘦石与他初次见面,当然要自我介绍,“我是来为毛先生画像的……”
周恩来指着尹瘦石带来的画具,微笑道:“文房四宝已经告诉我了嘛!亚子先生很称道你,年纪轻轻,就画艺惊人——先生贵庚?……”
尹瘦石腼腆地答道:“虚度二十七岁……”
周恩来随即说:“那是二十六周岁,先生恰恰出生在五四运动那一年?我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的!”说到这里,眉宇间流露出一缕深沉的思绪。
尹瘦石不能不钦佩周恩来敏锐迅捷的头脑!他真正是一个日理万机的人。那头脑里贮存着多么繁复的信息,从国家、民族的大事到一个初次见面却似乎已了如指掌的青年画家!他多么想同这位伟人多谈一谈,又不忍耽误他更多的宝贵时间。就拿起画具,准备出发,在红岩村还与毛泽东有约在先呢。
“好吧,”周恩来礼貌地抬一下他那负过重伤而微微弯曲的右臂,“我陪你去见主席!”
尹瘦石随着周恩来登上等候在门前的汽车,同行者还有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张友渔。
当日下午三时许,红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