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这样,你们就干脆再多挖点,我和英子回去叫人拿东西来搬。”小六一提出这个主意,就立刻获得了殷忆雪的赞同。
我看他贼兮兮的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行动十分迅速,拉起陆英就走,而殷忆雪也十分配合地拖住了我,因此他的计划成功了。
待小六和陆英一走,殷忆雪突然安静了下来,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我十分不习惯。要知道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尴尬,这也是为什么最初我会害怕和司空易单独乘坐一辆马车的原因。
我琢磨着是否要主动说点什么打破现在的平静,殷忆雪突然开口:“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宠我吗?”
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总算她是开口了,我配合地答道:“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她神气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都是因为我爹爹。”
我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她爹的信息,好像是殷承允最小的儿子,年纪轻轻便因病去世的。
果然,她说:“我爹爹从小身体不好,总是生病,药几乎没有断过,又因为是小儿子,生他的时候爷爷年纪也大了,所以格外宠爱一些。我爹爹体弱,但骨子里流的还是我爷爷的血,因此一般男儿的志向他也有,想着报效国家,血染沙场,才不枉来这一世。但底子太虚,因此爷爷也只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我爹爹长大后,身体稍微好了些,便想着出去游历山水。”
游历山水?我想,大多数生在和平年代的富家子弟都是这么想的。
古往今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外面天大地大,花格外美,天特别蓝,我爹爹在外游学,身体竟比在家好了,我爷爷十分欣慰。”她停了停,继续道:“那个冬天下雪下得特别早,天格外冷,我爹爹也不急着赶路,便租了一条船赏雪游湖,好不快活。就在那天,他遇到了我娘亲。”
下着雪的冬天,浪漫的初遇,无怪乎她的名字叫忆雪了。
“我娘亲当时在另外一艘船上。”原来是另外一户人家的小姐,估计也是想趁着下雪天游湖,欣赏美景。“她不是什么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而是那条画船上的歌姬。”
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殷承允身为堂堂南宁王,即便思想再开明,再没有门第之见,估计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儿子娶一个歌姬为妻。
“我娘亲的歌声十分动人,我爹爹一听便立刻求见,就这样一见再也忘不掉了。娘亲虽是歌姬,却是因生计逼迫,只唱歌,身子清清白白的,她长相不算顶美,但有种江南女子的娇柔,爹爹最喜欢听她哼她家乡的小调,吴侬软语,软软糯糯,叫人想一直这么沉溺下去。”她看了我一眼,笑道:“没想到吧?我竟是一个歌姬的女儿。”
我道:“这没有什么,爱情本就不该有门第之见。”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接着道:“可世人不是这么想的,我爹爹跟爷爷说要娶我娘亲为妻后,爷爷果然大怒,再也不许我爹爹出门,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在最难舍难分的时候被活生生拆离了。”
“后来呢?”我很想知道后来的故事。
“后来啊……”她笑了笑,脸上第一次露出悲伤的神情来,“后来我爹爹便以绝食相抗,我娘亲在大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我爷爷才终于松口,允许爹爹娶娘亲为妾。”
果然……殷承允虽不是将门出身,但这个时代对青楼女子的偏见已然形成,按照殷忆雪爹爹的性格,估计没那么容易屈服。
“我爹爹自然不同意,他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娶妻,绝不纳妾。我爷爷气疯了,请出祖宗家法,不顾我爹爹绝食多日病弱的身子,狠狠打了他一顿。我爹爹精心养了几十年的身子,就这样被糟蹋了,至此以后一病不起,我娘亲跪坏了腿,再也不能好好走路。爷爷心中有愧,终于经不住爹爹再三央求,同意了我娘亲入门。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一对有情人最终生离死别。
“不过这结局也不坏吧,至少最后他们是在一起的。”殷忆雪突然笑了,梨涡若隐若现。
“是啊,所以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怀着希望和祝福出生的。”我安慰她。
“对!”她看着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决定了!”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定要像爹爹娘亲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说出口后,又有些羞涩,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爷爷早就答应过我,不管身份地位,只要是我自己瞧得上,又真心对我好的,都行。”
我听着这明显带有暗示性的语言,真想问她,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女都行啊?
但我选择明哲保身,所以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这边笋子挖得差不多了,既然小六他们会叫人过来搬,我们再去那边挖挖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也不等她,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另一边。她迅速跟了过来,复在我身边蹲下,两人又叮叮咣咣挖起土来。
良久,我以为她已经遗忘掉了之前那个话题时,她突然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一时反应不及,条件反射地说了句“没有啊”,说完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回答“有”的。但是许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能回头再来一遍,她那张小脸立刻开心起来:“那就好,那你喜欢我吧,正好我觉得你不错。”
哪有这种买卖,我心里腹诽。
“我哪里不错了?”我突然很好奇,我即便丢在人堆里算出色,但在司空易和小六的衬托下,也不过尔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