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一片火海,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直到清晨仍未熄灭。可怜钟飞龙和府中家眷奴仆,皆惨死屠刀之下。
暗夜似有无尽之长,那些护着钟玉瑶逃出来的钟府护卫,在黎明到来之前,尽死于崔刈和五虒的追杀下。
此时只胜下玉瑶一个人亡命奔逃,她已经筋疲力尽。父亲死时的惨状一直在脑海浮现。
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头的白石街道,那街的前方有一片闪耀的曦光,玉瑶恍恍惚惚中似看到父亲的身影,向着曦光的更高更深处飘去。
她不想再跑了,因为她已无力再跑。她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近。马蹄踏在白石街面,声音格外响亮。玉瑶缓缓停住,但她没有转过身来。
崔刈高坐于马上,举起镰刀,“五虒,不劳你们费神了,钟飞龙的女儿交给我吧!”
飞奔而来的五虒止步了。
崔刈就像阎王派来的索命鬼,从暗黑的阴府地狱,向着晨光将启的人间走来。马蹄声告诉玉瑶,死亡一步步在向她靠近。
忽地,马蹄声止住,一对铁蹄奋起老高,玉瑶仰头,当寒光似闪电劈下,她闭上了双眼,只是本能地向上刺出一剑……
一阵杂乱的马蹄交措之声传入她耳中,又听“喔!”地一声惨叫,接着是马的长声嘶鸣。
钟玉瑶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痛的感觉。
睁开双眼,只见崔刈连人带马摔倒在前方一丈开外。
钟玉瑶很惊诧,五虒更是呆怔了。
两匹白马出现在石街中央,马上坐着一尘和玉雪。
昨夜,他们在书剑阁,听了龙虎帮的人前来告急,道是杀手营的人袭击了钟府。他二人便率领书剑阁的弟子们,马不停蹄地赶来。谁知还是迟了,只是此刻正好救下了玉瑶。
当一尘看见崔刈高举镰刀时,他离崔刈还有一匹马的距离。一尘只得将全部内力运到双龙斩上,全力挥出一刀。他知道双龙斩的刀风,足以为钟玉瑶挡过一劫。
崔刈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疾风,带着一声清啸破空而来,这疾风不似自然之风扑面,而是像刀刃一样薄而利,使崔刈的腔内脏器有种割裂的疼痛。
在马与人的自制力一瞬间消失后,惯力便无可阻挡地将崔刈和坐骑摔了出去。
一尘发现双龙斩的威力,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五虒纷纷抛出虎尾爪,玉雪同时杀到。问天剑一出虎爪立断,四散飞去。
“崔刈、五虒!欲找死吗?”一尘一声怒喝,飞身下马,和玉雪并立。他们犀利的目光与双龙斩、问天剑的寒光,令敌人望而生畏。
“乖乖,这就是双龙斩和问天剑吗?”赤虒双眼露怯,手上甩着仅剩的一截铁链,感觉很不自在。
黄虒睁大了双眼,扁嘴道:“哥,这回真的吃不消了。”
青虒也傻了眼,“他娘地个小宝宝,接下来可能真不好玩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呀!”崔刈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便向五虒扯着嗓子吆喝着。
五虒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们将一尘、玉雪围住,就是不敢出招。
白虒干脆闭着眼胡乱抖弄手上半截铁链,就似壁虎的断尾徒劳的扭着,“三弟,四弟你们别长他人威风,看我的……哎呀!要命啦,我的裤头……”
勉强周旋了几个回合,五虒低头再看时,身上的衣服早被双龙斩、问天剑的刀风剑气,割得支离破碎了。他们完全进不了三步之内,否则支离破碎的一定是他们的身体。
五虒完全明白,是该撤的时候了。否则性命堪忧。几个人对上了眼,赤虒一声呼哨。
紫虒便喊了声:“崔刈,不是说不用俺们费心了吗,那你先玩着,哥几个先走了。”
话音未落五虒早像闻到猫味的老鼠,片刻便蹿得无影无踪。
崔刈心中恼火:什么地狱五虒,这分明是五只没用的蠢猫,每次遇到硬碴,就夹着尾巴开溜,逃起来比谁都快。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更不是他俩的对手了。反正今晚杀了钟飞龙,也算立了大功了,不如先回去。
遂对一尘和玉雪强作镇定道:“你们若沒有双龙斩和问天剑,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鬼了。真没意思,爷不玩了。”言罢,扛起大镰刀飞奔而去。
这家伙,逃起来也不慢。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且不论是不是好汉。量力而行,打不赢便跑,此乃江湖中的生存之道,江湖人都知道。
玉雪欲将瘫软在地的钟玉瑶搀扶。玉瑶却跪地不起泣道:“盟主,你为何放走了杀手营这些恶魔?他们杀死了我爹我娘和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难道不足以偿命吗?”
钟玉瑶的话,让玉雪和一尘惊愕之余,更无言应答……
钟府,祖辈留下的旧时门庭依然如故,因与被烧的新建之府邸隔开有些距离,所以未被大火烧毀。但踏上那三五级白石阶,便有满目疮痍的余烬令人触目惊心,浓烈的血腥之气令人闻之欲呕。
寻遍碎砾残躯,居然不见一个活口。宁无才和书剑阁的弟子,还有龙虎帮扬州分舵匆匆来迟的人,含恨收拾残局。
玉瑶跪于父母的尸骨前,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断壁颓垣处,一朵沾满鲜血的木莲在秋风中悽然地摇摆着。一夜腥风血雨过后,独剩此泣血之残枝。
断壁残垣碎屑,孤苦独枝摇曳。
一缕暗香魂,尽被腥云泯灭。
泣血!泣血!
怎奈邪风凛冽。
(如梦令)
眼前这一切深深地刺痛了玉雪的心。
从前玉雪只想卸去这剑派首领之职,此刻她却觉得必须扛起此重任。而自己从前确实也不称职。因为她低估了杀手营的残暴,更忽略了自己应尽的职责,没有采取措施让剑派的人免遭劫难。她很自责。
于是,玉雪决定从今以后定要全力做好这个盟主。想到此玉雪便把心里话向一尘说了。并幽幽地道:“一尘,你会不会怪我?”
一尘淡然一笑:“怎么会,既然双龙斩和问天剑被你我持有,我们就应该发挥它们的作用,用它们来惩戒邪恶。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玉雪,说吧,铲除杀手营,你现在有何想法?”
“如今泰山之约的信函已经发出了很久,所约的时间也将近了。想必有的门派已经在途中了。”玉雪蛾眉紧蹙,思忖片刻,“现在敌人集聚,我们分散。敌在暗处,我在明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不查获杀手营的踪迹,既便是相聚泰山,也将是徒劳。”
“是啊,若是杀手营的人集中力量分而击之,则很容易各个击破。现在想来其实每个帮派都很危险。”一尘颇感焦心。
“不行,我得让人通知各大门派小心防范,路上必须行踪隐蔽,秘密潜行,切不可暴露。”
玉雪言罢,便让宁无才差书剑阁的得力可靠之弟子,速去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