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胜,因为太后的丧事,新皇未可大肆庆祝,只是草草封赏了一些有功之臣。
至于张善,墨离等人,也因再无战事。正好给了新皇消减兵权的籍口。只尽量多予空爵财物封赐。
太后已死,再无人执意令一尘去争夺皇位。眼见其势已去,不如明哲保身。众人也只得顺从了新皇。
兰馨殿内,丽妃的地位今非昔比。虽然她并未同意朝中一些官员,欲尊为太后的奏请。但如今显然已母凭子贵、贵与天齐。
不过这些对丽妃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心中所牵挂的只有赵贤。
自赵贤率兵平乱以来,丽妃在这宫中无时不牵肠挂肚。如今听报贤王凯旋而归,自是欣喜难抑。待朝堂封赏事宜,便迫不急待找个由来,令人将他唤来兰馨殿。
明眸一点意,唇启念及谁?丽妃倚槛而望,急迫之情全呈现在眉眼之间。口中细声念叨:“怎么还没来?”……
终究是来了。
洗尽征尘,卸却铠甲。着一身黄色蟠龙锦缎朝服,神彩飞扬的赵贤,却不能似儿时亲热地唤她的“兰妹”。而是躬身道:“娘娘别来无恙!”
丽妃忙遣开身边侍从。本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了悽悽涕泪。此情绵绵,又从何说起。
“娘娘为何不应了他们,登临太后之位。难道这不是娘娘一心所求?”赵贤只得言及其他,以缓她心中情郁。
“你怎会也如此问,莫非你也怀疑是我毒死了太后?我一心只系何事,难道你会不知吗?”丽妃心中嫌恶,宫廷争斗早已令她厌烦。当初慕容家族贪恋皇权,赵贤父子忠于先皇,才使得丽妃入宫成为嫔妃,丽妃心中何曾放得下她与赵贤那段旧情。
“不是你,难道是皇上背后所为?”赵贤颇感惊诧。从前新皇诸事都要与丽妃和赵贤商定。
“现在皇儿身边谋臣众多,不知又是谁煽惑了此事,恐怕下一个倒楣的便是那平天王了。你回来了,也该去劝劝皇儿。再不济,必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呀!”丽妃端起茶杯,却望着杯中几片天山清水绿浸泡出的幽绿茶汤。仿佛勾起她道不尽的忧思。
“敏妃倒好,早早的就去了。也不用亲眼看着儿子平天王身陷囹圄,等死的模样了。说起来,总是倚仗了贤哥不惜性命的四处征战,方才使皇儿坐稳了宝座。若不然饮下那毒酒的,谁又能断定不会是我母子二人。这些我早已厌恶,如今只想安守着一份清静太平的日子,再不要过问那些满是血腥味的事了。”
赵贤不知丽妃有意或无意地,唤了自己一声贤哥。不免有些警惕道:“如今娘娘与皇上虽然已是权倾朝野,但言行举措仍不可大意,免得平添乱事!”
“总教王爷费心了!”看着他那张久经沙场的面容,丽妃心想:你处处想着我的安危,却连亲切的唤你一声都要小心翼翼。眼角闪烁着又怜又爱的柔光。
“去看看槿妹吧,这些年你那若大的王爷府,想必也似我这兰馨殿一般冷清,漫漫人生总得有个女子伴你身侧呀……”
“娘娘不要只顾他人,自己身体也需小心呵护着些。”赵贤又嘱咐数语,终究告退。
不见便牵念,见了又如何?不过像这般说上几句罢了,总是如此。
安葬了太后,又封赏了功臣。新皇如今只剩下一件颇为头疼的事。那就是如何处置平天王。朝中众臣多数建议杀了平天王以绝后患。但赵贤却不赞同,这也是丽妃(如今已是丽太妃)的意思。加上一尘多次为平天王求情。新皇正不知如何是好。
平天王在狱中却嚷着要见新皇与一尘。
新皇本不想见,但想来必竟兄弟一场。不如看他说些什么。遂令人于宫中摆下酒食,三兄弟坐下饮谈。
“我们兄弟三人有多少年没有聚在一起畅饮了?大哥,二哥还记得儿时我们曾无忧无虑一块蹴鞠,击毬吗?”平天王举杯敬酒,自先满饮一杯。
“如果我们不是生在皇家,就不会像今天这般。”新皇望一眼平天王长叹一声。平天王依然满脸傲气,嘴角露出那种熟悉而轻蔑地冷笑。
“三弟当初何苦不听我劝,我们三人谁做皇帝不都一样吗?”一尘希望三弟能在二弟面前服软,甚至为他自己求情,表明今后不再觊觎皇位,以搏得新皇的信任,从而饶他性命。
但平天王似从未抱任何希望,“自古成王败寇,我自认问心无愧。死亦无憾,我只想问二哥,如今你做了皇帝心中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
“大胆,阶下之囚竟敢不恭不敬!”说话的是新皇身边贴身侍候的太监柳无情。自新皇登位后,柳无情深得新皇信赖,不离左右。
“大胆!”一尘蹙眉以杯击桌怒斥柳无情,“我兄弟三人说话,怎容你一个卑贱的侍人插浑。”
“还不快退下!”新皇大喝一声,将一杯酒用力泼在柳无情脸上。“皇上息怒,奴才该死!”柳无情心知不当,扑通跪地,然后像只被主人踢了后夹了尾巴的狗,弓着身子瑟瑟退下。
平天王却异常平静,全当没这回事,只是仍旧那幅冷傲表情,“你想如何处置我,杀了我,或者终生软禁,还是流放?我希望你痛痛快快的杀了我。是不是大哥为我求情让你很为难,你尽可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紧接着他又饮尽一杯酒,似下定必死之决心,“是不是你篡改了父皇的遗旨?而遗旨上所写的承位者是大皇子!你若是敢当着大哥承认了,我就自行了断,免得你为难!”
“三弟!”一尘拉住平天王,怕他激怒了新皇。平天王却撇开他的手臂,扭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大哥,谢谢你为我求情。虽然是你设计攻下幽州,又俘获了我。但三弟我不怪大哥。因为这个皇位本不是我的,我是谋权夺位,是罪该万死。”
平天王接下来的语气由冷傲变得愤慨,又似是隐含对一尘的失望,“但你要明白,这皇位本应是大哥你的呀!”
“可是大哥不想做皇帝,所以理应由我这个二皇子来做呀!”新皇似终于找到辩解的理由。
“哈哈哈!所以你就改了遗诏,对不对?哼!你终于承认了,是吗?”平天王从桌子对面将身子伸向前去,睁大眼逼视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