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落拓不羁,行侠万里,哈哈哈哈!”泱泱帝都中,巍巍皇城内,有人一声豪迈。
大笑者却是一位十多岁俊逸的年轻人,着一身月白窄袖团花锦袍,足登黑靴,头戴幞头,手舞偃月画龙毬杖,跨一匹玉勒金络、缠胫扎尾的汗血宝马,正纵情恣意地在毬场上飞奔。
他此刻倒不像是要打马球,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位笑傲江湖的侠客。那偃月毬杖在他手中俨然就是一把弧月弯刀。
此时的毬场除了自己的毬队,已聚集了不少的人,他的出场引来了一阵欢呼。环顾四周,毬场西南只见三大殿硕大的金顶,在阳光照射下尽显刺目的辉煌与灿烂。西北则是一片略显繁杂的殿堂楼阁……总之一切都似是在注视着这个毬场;似是热烈期待着一场精彩的角逐。
三皇子的目光骤然停在了东门方向,一对人马正在看着他。
当中一位年轻人跨骊驹以毬杖拍马迎上,“大哥果然一身豪情似旧!就连打个马球也像是纵横江湖一般。”
此人一身驼衣毬服,虽唤人作兄长,面上却更显老练些。
“三弟许久不见,还是那般英姿勃发呀!”
“大哥过誉了,二哥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我来啦!”
马蹄声响,又一位仪容韶秀的年轻人从西门方向拍马而至。却是一身橙黄色毬衣,驾着黄膘骏马,匆匆拱手嘻嘻一笑,“二位兄弟威风八面,倒教我自愧弗如呀!”
“诶!二哥幸得贵人相助,何必自作轻贱!”
“三弟此话何意?倒教我甚为不解。”
他二人四目相觑,一个倨傲不逊,一个暗藏阴疑,场面一时尴尬。
做兄长的连忙出言化解,“二位贤弟勿要打什么哑迷了,今日好不容易将你们盼来毬场,还不好好预备与我大战一番!”
“是啊,是啊!大皇子犯了球瘾,早就身痒难耐了,”说话者乃是一位略显富态,着一身褐色毬装,留一绺稀疏淡墨须的中年裁判官。他不失时机地迈步向前,躬身续道:“三位殿下难得一聚,想必定要好好过足毬瘾。不知今日又要做甚玩法?”
“二哥要率队与我厮杀吗?”三皇子昂头侧目,讪笑着举起了毬杖。
二皇子略显不屑,一脸了然无趣的神情,“听闻三弟常在幽州军营与士卒们击毬,想必球技早已非同寻常,我与大哥组队,你不会……”
“哈哈哈哈!二哥高抬,那就这样吧,”三皇子似早已料到他会有此选择,决然断语道:“两队各出十人,三局定胜负,每局得十者为胜!”
“好!”毬场外早已是呼声四起。
三皇子又俯首翕眼望向那裁判官,似笑非笑道:“慕容判官!要公正,不许寻私偏袒哟!”
判官心悸,毕恭毕敬地拱手连连称是。
蓦地毬场外鼓声骤起,一白一黑两队装备整齐的人马,各据东西列阵就位。
鼓声戛然而止,毬场顿时鸦雀无声。裁判官将那雕纹七宝毬往场中央一放,一声令下:“开场!”
霎时马蹄声,策马声,呐喊声激扬鼎沸……只见那七宝毬就似一只引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千步长的毬场,带着一溜尘烟四处狂蹿起来。
双方鏖战两局各有胜负,自不必赘述。局中休息片刻,只待第三局定胜负。
且说这里热烘烘一片,而若大的福寿殿却寂静得像是在沉睡中仍未醒来。
皇帝一人在龙榻上费力地翻了个身,梦呓般地唤着:“小柳子……小柳子,何人在喧哗?”
一个清秀的年轻太监赶忙踮着脚走了过来,“禀皇上,奴才想该是毬场那边传来的喧闹声。”
皇帝如梦如醒,双眼仍是半闭半睁,“毬场……什么时辰了?感情朕是错过了早朝了?!”
小柳子柳眉一蹙,嘴角却泛起一丝奇怪的微笑,“皇上,您忘了吗?您龙体不适,一向不曾上朝了。”
“哦!”皇帝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幽幽地道:“朕这一病,倒是疏于朝政了!”
小柳子躬身,面上无比“崇敬”,“皇上不必担心,如今天下早已被您治理得四海升平、一片繁华,朝中料无要紧的事。不去早朝,反而免去了听那些大臣们妄议立太子的烦恼……”
“也是,这帮人一个个养尊处优、坐享太平,却连老子的事都要管……真是应了那句俗语,皇帝不急太监急呀!”小柳子在一旁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心下道:太监才不急呢……
“哎!老大毕竟是……可他居然蠢到对做皇帝都不感兴趣……虽然老二是丽妃所生……”皇帝仰面向上,转动着双眼喃喃自语,忽又问:“你刚才说有人在毬场击毬?究竟是什么人呀?”
“皇上,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三皇子。”
“老三?!”皇帝惊诧,抬起头来盯着小柳子,“老三不是在幽州吗?谁准他进宫的?”
“皇上,是您准了三殿下进宫的呀!您这不是龙体有恙吗?三殿下特从幽州赶来看您呢!”
“哦,有这事?”皇帝对小柳子的话似乎半信半疑,转而眉头一皱骂道:“这个逆子,不来见我,反而和那两个去击毬……逆子!”
“皇上息怒,身子要紧!”
“小柳子,朕怎么一阵头晕呀?”
“想是昨夜没有睡好吧?”小柳子手上多了颗红色药丸,“要不您再服一粒不老丸,再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保准醒来后又要年轻几岁呢!”
“不老丹!”皇上见了那红色丹药立刻双眼放光,看起来倍有精神,“好好好,吃了不老丹,睡个回笼觉……”
小柳子侍候着皇帝服了药,皇帝片刻熟睡得如同死人一般。
而此刻的祥宁宫内却充斥着异常紧张的氛围,一身华服的皇后娘娘却顾不得雍容姿态,在宫内焦急地不停来回踱步。
“张廷鹤怎么还不来?”皇后不停地向外张望。
“来了,来了!”一个宫女匆匆跑进宫来,她身后不远还跟着一位老者。这老者肯定是位文官,老人家平时可能习惯了慢节奏,很久没有这么急促了,以至于跑起来似乎有些生疏,左右摇摆得像只鸭子一般。
若是无事,皇后宫女们看到这般滑稽,肯定要笑出声来,不过现在……
“张承相,你终于来了!免礼罢!”皇后舒了口气,急忙迎了上去,“你说我那皇儿是吃错了什么药了,一早居然背着我去了毬场……”
张承相行了礼,早已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又着急说话,开口说的却是:“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不过随后听了张承相如此这般一番话后,皇后的脸上总算平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