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那个“世雄”撵走了。
玉雪不由地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对于肚中的孩子他脑中满是憧憬,更寄希望孩子的诞生,能打破她与一尘之间无奈的隔阂,能让一尘忘掉之前所有的不幸。而玉雪之所以选择与金世雄回都城,就是想借助金钱帮的力量为她找到一尘……
次日,玉雪便随金世雄回都城。一路上金世雄百般照料自不必说了。因知玉雪已有身孕,金世雄再不许她骑马。好在正是北方分舵的地盘,方天成早已准备了一辆上好的马车,又遣来两个使唤丫头,随着马车昼夜小心侍候着。
金世雄如此细致,倒教玉雪过意不去,连连推辞:“不必如此,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哪里就如此骄贵了,何况这孩子也并没多长日子,不必这般小心翼翼。还是骑马吧,以免耽误行程。”
金世雄却执意不允,还引出一大段婆婆妈妈的说词,诸如千万不可大意;之前玉雪还晕倒在路上;万一有意外对不住一尘诸多云云。
玉雪不堪,只得随了他去。
如此一路自然无事,终于平安到了都城。到了金钱帮的总舵,金世雄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首先自是要领玉雪见识一下金钱帮的总舵。玉雪心存感激又怎好拂了他一片热忱。只好随金世雄将那总舵里外好一番游览。
先前金世雄道总舵堪比皇家御花园,还真没胡吹。
金钱帮总舵大致说来分三部分。前面乃世雄宝殿,名字有些奇怪,听着像是寺庙里的大雄宝殿,其实是取金世雄名字中的两字。是帮中议事之地。殿后有幢九层楼阁,名曰悦乎楼,取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意。乃客宿之处。此两处本是金钱帮对外的场所,当然要有天下第一帮的气势。所以极尽辉煌奢华之能事,自不必说。
倒是悦乎楼后之园林私宅,却巧妙的仿照江南之水乡风情,让人顿感清新怡然。
园中有人工开凿的河流曲折迴绕,全程皆可行舟。河水汇于园林中间形成一面湖,湖中有岛,岛上又有亭台楼阁。湖的四周又散布许多荷塘汀洲,或形状新奇,或幽隐宁静;或山水呼应;或拱桥连廊……总之是一目难窥,一言难叙。
“玉雪,我已唤人将岛上房舍打扫干净。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罢,我将下令帮中任何人不得随意上岛,以免打扰你的清静!”金世雄所指便是那湖中岛屿。
玉雪放眼一望,那岛本不小,岛上亭台楼阁也不下十余间。心道让她一人独占岂不浪费!再者自己本是客居,怎能如此骄奢。便摇头一指道:“我喜欢那里,比这岛上更显清静些。”
金世雄顺她所指一看,原是引水时自成一洼地。遂命人种了些荷花。又因中间凸起一土丘,金世雄见着碍眼,便随意建了一间阁房。也无甚用处,便让它空着。
“不可,不可。”金世雄连连摆手。“此处太过简陋冷清,况且侍候的丫环佣人们都无处歇息,稍远了只怕不便……”
“我看挺好,我原本一人,怎用得了那么多的房舍。至于丫环佣人,那就全免了吧。我有手有脚,又是练过功夫的,用不着侍候。何况人多了,还闲扰我清修。”
看金世雄眉头不展,玉雪忙又欠身行礼道:“有劳世雄费心,玉雪早已感激不尽。只是江湖中人,对问天剑念念不忘者大有人在,还有朝中奸佞一直想谋害一尘。若得知我怀有一尘之子,又在皇城之中,天子眼下。玉雪害怕终会为金钱帮惹上麻烦。”
她如此正礼,金世雄不由宠惊。听玉雪所言却也顿悟:“这个我却未曾想到过,如此说来倒是要万分小心才是。少些人侍候也好,免得人多嘴杂说漏了你的行迹,反惹上祸事。看来还是玉雪想得周道呀!那就依了你啦!”遂命人于那阁房里摆上家什用具。又令人打扫得一尘不染。方才让玉雪进去,玉雪一看,这才知道金世雄竟是这般心细。细到妆台镜奁,脂粉钗镩等等日常所需一应备全。
这倒还不算,倒是这些物件虽看着精细齐全却不至太过奢华。足见金世雄确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揣摩玉雪的脾性。
玉雪这便安心住下。
此后玉雪在金钱帮总舵,深入浅出。除了饮食起居,便是练气打坐。一向无事。只有那个“世雄”,每天都要来问候一番,客气一场,寒喧……太多。
反倒成了玉雪的烦恼。
“一尘有消息吗?”
“还,还没有……”
每次玉雪一问到一尘,金世雄便哑然,玉雪更不再言语。这时金世雄才会安慰几句悻悻然告辞而去。
习惯了冷清,习惯了夜听虫鸣,坐看弯月星辰,欣然感受腹中胎儿渐长。看那几枝荷花风中摇曳着纤纤身影。玉雪思绪万千又难入眠。长夜漫漫闲来无事,正好思吟一阕《翠楼吟》:
瘦月勾檐,孤星嵌璧,庭深夜阑无语。
幽蛩声细细,恐惊梦芳菲魂去。
风荷相聚,暗动影迷离,长别稍叙。
揉肠句,咽音残阕,郁结千缕。
兀立,清寂神驰,往事云烟绕,了无头绪。
论因缘聚散,又何苦昔时初遇。
天涯同旅,共醉赏烟霞,七弦琴曲。
凭谁予?
叹情深处,几多尘虑!
难道是一尘故意要躲避自己吗?难道自己与一尘这么多年的相伴,终旧到此了结了吗?玉雪后悔了。早知是这样,当初在大漠自己真不应该离开一尘。
一尘,你真的无法走出心中的郁结吗?你这又是何苦,你若如此纠结,又令玉雪何去何从,情何以堪?
叹问一声向夜空:“一尘,你究竟在哪里?”
星月惨淡四处无声。
唯有浮云暗影,不知何处所倚。
唯有往事幕幕,且慰相思之心。
淡月幽影,拂袖如云。不是玉雪,是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神秘身影。这身影从玉雪窗中飞身而出,轻盈敏捷。
“谁?来人哪!”玉雪忙追了出去,“有盗贼,盗贼来了!快来人抓盗贼呀!”
金钱帮的守卫反应还算不错。紫裙女贼被团团围住。玉雪已有数月身孕,此时正气喘吁吁。她细看此人:身影修长,曲线突兀。脸上粉纱遮面,头上乌发披肩。衣着形态不似一般为财而盗的贼人。
这女贼左手长袖裹着一件细长的东西,看形状应是兵刃。只是她右边却徒有空袖一只……
“你是何人?为何夜探金钱帮?”
“你就是郑玉雪?”那女贼将目光停在玉雪隆起的腹部。目光中情节很复杂,但无疑有种嫉恨。
“我本想和你比试比试,但不想你现在有孕。今天我不想和你打。不过等你生了孩子后,我会来找你的。到时我要亲手杀了你。再把你生的孩子,杀死在赵一尘面前。”
“为什么?我们夫妻和你有仇吗?你为何出言如此狠毒。”玉雪在脑海中努力思索,却想不出这个女子是何人。“听你所言,你似乎知道一尘在哪里。”
“你居然会不知赵一尘在哪?”那女子一声冷笑,“你不必瞒我,我能找到你,就能找到他。”
“你若找到他,告诉我……”
“什么人?什么人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偷到我金世雄头上来了!”金世雄挥舞着大刀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了。
“金帮主,这事与你无关。你休要多管闲事。否则将要引火上身。告辞!”粉衣女贼身手敏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踏草涉水健步如飞。
玉雪怀有身孕,不敢尽力追逐。金世雄却较之略显笨拙。只能眼睁睁看那身影消失在惨白的月色中。
玉雪忽然想到什么。匆匆回到房中,望一眼空空的墙上。心下一沉惊道:
“糟了!问天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