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一尘又一觉醒来。他没有抬头四处张望。只是平静地听着车轮吱呀的摩擦声。
他依然仰着,任凭疲惫酸痛的身体松散地摊在车板上。许久,慢慢睁开双眼,晴空万里荡然无云,偶有秃鹫飞过,发出声声悽凉尖锐的鸣叫。
当初他厌倦宫廷,是因为那里已让他看不清善恶了。从前一尘崇拜父皇,认为父皇是圣贤、是英雄。但自从父皇毫不留情地操斩了表弟全家时,他才醒悟。朝廷没有善恶,只有利益。
他爱上江湖,不仅因为可以四处游历,饱览大好河山。更因为江湖让他觉得善恶分明,善与恶,是与非至少没那么复杂。而行侠仗义者可以锄强扶弱。
但他现在很迷茫。一个人身怀绝技,掌握无坚不摧的神器,又拥有一呼百应的江湖地位。却没能拯救他的挚友,反而杀了更多的人。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争个你死我活,为什么非要互相残杀?行侠仗义,拯救苍生。究竟行不行?!
若不行,又要怎样?!
“有酒吗?”一尘感觉口干舌燥,他不想喝水,太过平淡,他需要酒的刺激。
“哈哈,娘的,你个囚徒。居然还想喝酒!”一个满脸横肉的金兵吼一声嗖地跳上马车。他叉开双腿对着一尘,脸上露出奸笑,“爷爷这里有壶刚酿的好酒。新鲜得很,就算便宜你小子啦!”
这个金兵解开裤头猛地抽出那条玩艺儿,对准了一尘的脸撒起尿来。
“哈哈哈哈!”四周一阵狂笑。
一尘忙将头扭开,黄色液体带着一股腥臊溅落在耳旁,紧接着又变成了红色!
因为一只带着长铁链的利爪,牢牢抓住了那个金兵的裆部。然后一拉扯,金兵的裆居然瞬间飞了。腥臭的血水洒得一尘满脸。
不过无所谓,自与郑龙他们遭遇以后。他身上的血是溅了干,干了又溅,从未干净过。他的头发,只要用五根手指一插,定然会有沙粒像下雨一般纷纷落下。
“哦!唷!”一声惨烈的怪叫。那金兵居然跳下马车,往沙地里蹦跳着走了上十步才倒下——没有裆的人走起来很滑稽。
面对如此的血腥,一尘甚至抑制不住一声苦笑。
那铁爪是从沙堆里出来的,同时从沙堆里蹦出来的还有五个人。五个鬼一样的人。从他们凶丑的外貌和那铁爪,不难判断,他们是五虒----一尘的救兵。
“不好啦!有鬼!”金兵一阵恐慌。胆儿小的被这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五张鬼魅的脸,吓得转身便跑。
战马长嘶,迎面奔来一位头上满是一绺绺辫发,长着牛眼巨鼻络腮须的金兵将领,他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铠钾格外耀眼。
此人便是完颜尼堪。金人的征西大将军。完颜尼堪手上高举着的,正是一尘的双龙斩。
“唰”
那个逃得最快的胆小的金兵,转眼被完颜尼堪追上,并一刀生生地一分为二。
如此惨状鬼见心寒。完颜尼堪却不屑一顾,还由衷地赞道:“好刀哇!”他抖抖手腕将双龙斩翻舞着,指向其他逃跑的金兵:“哪里有鬼,都给我回来!”
金兵们只得乖乖回来,硬着头皮上了。
五虒便只管缠着完颜尼堪。虎尾爪从五个方向飞向他。奇怪,虎尾爪只能抓住他的一身盔甲,却不能抓进他的身体。
五虒也不去管。齐心用力一拉,完颜尼堪的金甲便分成了数块。
“奶奶的,还我的狻猊赤金甲!”完颜尼堪显得很心痛。但也得亏有那狻猊赤金甲护身,若不然他早被五虒五马分尸了。
完颜尼堪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心知那五只爪子的厉害,犹是小心应付。五虒尚需忌惮他手中的双龙斩。如被砍断了铁链,则虎尾爪毫无用处。
一个几乎赤膊的人与几个不像人样的人,在沙堆里扑腾着。一面击起飞沙走石,一面是怪啸连连。这光景着实有些奇特。其狂野不逊于魔兽争斗。
而与之相反小魔女崔瑛与金翎公主的打斗,则是另一番景致。
崔瑛不是从沙堆里冒出来的,她匍匐在一沙丘之后。本欲待五虒吸引住金兵,自己便可为一尘解开铁链。不料却被金翎公主拦下。
崔瑛之前的伤病早已好转,而金翎公主昨夜受了一尘一掌尚未恢复。本不是崔瑛的对手,幸得吕瑁时不时插上几刀。尚可勉强应付崔瑛的白绡剑。
“你手中莫不是白绡剑?你是小魔女!?”金翎用刀磕开那响尾蛇般,咝咝抖动着的白绡剑。
“既知我名号,何不速速逃去。难道你不要命了吗?”崔瑛手上毫不放松。又使出一招“长袖惊鸿”。她的整个身体向前舒展,白绡剑全力前冲。人如抛袖,剑若惊鸿。姿态极美。
金翎不甘示弱,应出一招“鸣凤朝阳”。双刀在胸前交叉前推,同时上身前倾,一脚支撑,一脚后扬。既可支开来剑,又可分刀进攻。恰似一只凤凰,引颈长鸣。
但金翎却忘了,白绡剑是柄软剑。崔瑛这招妙就妙在,全力冲刺遇阻时,还可以一抖腕,变刺为缠。且不仅是一缠,缠的瞬间剑尖会向对手的头脸划去。这就是白绡剑的好处所在。
而金翎正是为了避开,分散了精力。手上稍有松懈,便被白绡剑缠住了双刀。崔瑛只向后一撤手。金翎的双刀便飞了出去。
吕瑁忙挺身而出,挡在金翎身前,“快上,给我杀了小魔女。”这人很狡猾,旨在用人海战术。
崔瑛当然明白不可久战。所以在金翎的双刀飞出去的同时,她早已飞身上得一尘的马车。
可是崔瑛解不开铁链,甚为忙乱。
“双龙斩在完颜尼堪手上,快把它抢过来。”一尘知道只有双龙斩才可以将铁链斩断。
“五虒,你们真是一群废物。五个人这么久了还没搞定他一个人吗?”崔瑛正在骂着,忽然嗖一声双龙斩就飞了过来。
原来,慌忙中白虒错把虎尾爪上的匕首,当成铁爪甩了出去。只得接着又甩出铁爪。不想倒成了奇招。
完颜尼堪虽用双龙斩砍断了匕首这端的铁链,却被另一端的铁爪抓住了手腕。完颜尼堪手中双龙斩就这样飞了出去。
崔瑛敏捷的将双龙斩接住,紧接着用它斩断铁链救下了一尘。
一尘接过双龙斩,大声对五虒喊道:“你们不要恋战,随我去玉门关。”
接着一尘夺来几匹马。挥舞着双龙斩,与崔瑛和五虒杀出一条血路。七个人朝着玉门关飞奔而去。
身后只留下滩滩血水,和片片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