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道人和罗睺道人位列十二道尊,以他们的道法境界,即算证道缘法已明,也不可能恶形恶相,直接就翻脸为敌,那样未免就把混元大修,看得比市井英豪还不如。
但话说回来,彼此既心照不宣,互为大道之敌,心中自就难免,会生出一根刺来,如此大事小事,就会不由自主,彼此互相对立,哪怕无关紧要的言谈,也会忍不住反驳,以证明自己所悟,实要高过对方一头,似乎非要如此,才能证明自己比起对方,更有资格拥有造化玉碟,也更有资格混元证道。
尤其鸿钧道人的道法,虽与罗睺道人的道法,同出于一源,偏就呈现出来面貌,截然相反,这自也就意味着,两位道尊对《黄庭》经卷的领悟,同样也是截然相反,如此谁为真法,谁为谬误,因关乎道法之根基,当然很容易就起争执。
这方面却是不好相让,毕竟一让,就否定了毕生之所修。
为敌为友,其实并非在一念之间,而是十念百念的累积。
鸿钧道人和罗睺道人,也是因为争执不断,成为了一对死敌。
不过虽是死敌,敢于下狠手,不再留情面,但毕竟两人道法同源,所差者只是鸿钧道人,因自己那一块造化玉碟,比罗睺道人的更大,自然所悟也就更多,故而与罗睺道人相争之时,他稍能占到一些上风。
不过,场面有高下,相争却无成败。
鸿钧道人却也无法,彻底压制罗睺道人,夺到他那一块造化玉碟。
罗睺道人虽无胜势,却自也不肯服输,如此便与鸿钧道人,缠斗了不下万年。
万年缠斗,见终是躲得鸿钧,却胜不得鸿钧,罗睺自就要另谋他法。
这所谓他法,便是他借五族相争,终而下出了一盘大棋。
而到得这时,天机却就有所彰显,量劫显露出了端倪。
天机所示,鸿钧与罗睺间的成败,实是关乎天道之走向,若鸿钧道人取胜,则洪荒天地之中,鸿钧之道即为众生之道,而若罗睺道人取胜,则罗睺之道便为众生之道。也就是说,其中获胜的那一位道尊,将会主导洪荒修行的体系。
这与五族相争,其实并无二致,也是胜者得洪荒大势。
天机所示,意味深长,更也指明,洪荒修行之领袖,不出鸿钧和罗睺。
这也即意味着,十二道尊之中,无论鸿钧获胜,还是罗睺获胜,胜者日后的成就,要远超其余十位道尊。如此一来,本不分轩轾的十二道尊,自就分出了轩轾,鸿钧道人和罗睺道人的地位,立时就高出了其余道尊一头。
要主导洪荒修行体系,自是不证混元道果,就绝无此等资格。不证混元,先就压不服其余道尊。而既然天机所示,鸿钧和罗睺当中,必会有一位,日后主导洪荒修行体系,当然也就说明,也必会有一位,日后证得混元。
其余十位道尊,却是不敢说,自己照常修炼,就能证道混元,但若有已证混元者,从旁指点修行,其证道混元的可能,自然会更多几分。因有此念,其余十位道尊,自就对鸿钧、罗睺,态度有所不同,一来二去,便也因亲好,分化为了两个阵营。
鸿钧虽道法高出一筹,但罗睺擅诡谋,故争到最后,胜负其实难料。
最开始,与鸿钧站同一阵营的,除了杨眉大仙,还有龙相真王、玄牝道人、陀罗大仙、赤乙大仙、上邪老祖、赢勾老祖,而与罗睺站同一阵营的,则是无生老祖、弥天真王、五狱真王,一方是八位道尊,一方则是四位。
不过,当罗睺设谋,介入五族相争,演化一场量劫,却就将陀罗大仙,先就拉到了自己阵营,而赢勾老祖看迹象,也似被罗睺说动,若连赢勾老祖,也倒戈了过去,鸿钧阵营以六对六,相争起来,可就再难占到上风。
罗睺之谋,究竟是如何,又为何此一谋划,竟能让陀罗信服,乃至改换阵营,深信大道之争,必是罗睺胜出,实际鸿钧、杨眉大仙一方,直到量劫已显,都还未探明缘由,他们唯一知道的是,罗睺阵营的几位道尊,正以洪荒之西为劫盘,在做一些诡秘布置,而他们似也深信,凭这些诡秘布置,可以让罗睺道行大进,从而在大道之争中,占到绝对上风。
弥罗听过之后,立时就明白了,师尊为何找自己前来。
以他的道行修为,虽不足以与十二道尊,正面争胜,但以他先天灵宝之强,却是便算落败,也定无身陨道消之忧,故而这场量劫,他参与进来,协助探明罗睺布置,却是再适合不过。毕竟鸿钧阵营无论哪位道尊,都被盯着死死,而他根底未露,自更方便在暗中行事。
鸿钧讲过来龙去脉,便传了弥罗一门小术。
这门小术,除了能探查罗睺一脉的法力,其实并无其他作用。
鸿钧与罗睺,道法同出一源,法力截然不同,创制此等小术,自是容易。
实际罗睺道人,也有此种小术,否则大道之争,正面相抗,他何能纠缠这久。
弥罗得了秘法,便按鸿钧交待,潜迹藏形,出了铁围山。
洪荒无边广阔,西荒为其一部,却也广阔无边。
这广阔无比的西荒,当前之情势,正是蛮兽将衰、灵兽将起、五族已兴、乱战才酣,虽然诸般状况纷杂,但明显已能看出,洪荒之走势,是朝先天灵兽取代先天蛮兽,而五族相争之胜者,将统领洪荒万千族属之方向,在逐渐进行着演变。
原本量劫之端倪,弥罗也无从发现,但得鸿钧点拨,他在西荒搜查数月,可就真发现了五族相争,内中确是也有难明之诡谲,即是龙凤、麒麟、玄武、白虎这先天灵兽五族,在互争才酣乱战始烈的同时,各自盟属内部,却也有诡异杀戮,一桩接一桩出现,愈演而愈烈。
他在风池山,就亲眼见过一桩。
当时,弥罗以遁天镜敛去行迹,正在高空,观望白虎盟属会盟于风池山麓,当进行到一半,他觉并无异状,正待要离开,却就在这时,忽而就有数百灵兽化形的真修,骤起发难,捣毁了祷天大祭,并肆意打杀起同道。
那数百灵兽化形的真修,先天之根脚,囊括场上诸族,且道行修为,个个也都不弱,当其骤起发难,立时就将风池灵山,化作了杀戮屠场。虽风池山之乱,一日即平,但经此一日之乱,会盟诸族真修,却就因自相残杀,陨落了七成之数。
因何致此,在风池山白虎盟属看来,自是要归结于他族之诡计,认为必是与其敌对的麒麟盟属,居中设诡谋,挑起了风池山内乱,但弥罗暗中施术一探,却就立时恍然,风池山之乱,原来竟是罗睺道人,在背后动的手脚。
发难的诸族真修,并非出于自愿,而是沾染到一股莫名气息,久而久之,元神沉沦,故而才在会盟祷天之时,骤然就起了杀心。
这杀心起得却也诡异,同起杀心的真修,自然而然,就结成了友盟,只将未起杀心的同道,视为必杀之敌,而且一旦为敌,当真就是不死不休。
那一股莫名气息,弥罗也难辨其根底,但既然他以鸿钧所传小术,探出风池山有罗睺一脉法力遗余,自就可以确定,这也是罗睺道人的手笔之一。
鸿钧点拨过弥罗,罗睺道人的诡谋,只有从五族相争入手,才有机会察明内情,故而弥罗,自也就对西荒五族盟属,尤为加了关注。
风池山之事,也是因此,弥罗才未错过。
不过,风池山之乱过后,他同样的事情,却就数十年,也再未目睹过。
虽然类似的事件,明显愈演愈烈,但西荒广阔无边,弥罗并非总能遇到,他实际是事后得知,五族盟属又生内乱,才根据一些迹象,判断出了内乱背后,又是罗睺道人作祟。
倏忽数千年过去,弥罗的进展,却仍是不大。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先天蛮兽几近衰亡的同时,龙凤、麒麟、玄武、白虎这先天灵兽五族,也各自统率盟属,上天入地,将无穷无尽的杀戮,带到了西荒每一处地域。这愈演愈烈的杀戮,还非仅是五族互杀,几乎也在同时,诡异内乱也是此起彼伏,杀不胜杀。
终于,西荒五族伤亡惨重,毛羽日见零落,却因引援不断,将东荒、北荒、南荒之五族,也牵扯了进来。洪荒天地之中,先天五族盟属,数之不尽的真修,源源不绝,进军西荒也损耗于西荒,如此洪荒五族之争,便日渐一日,演绎成了必要以西荒之胜负,来见最后输赢。
此种情势,明显是由罗睺道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始才得以形成,而罗睺道人的诡谋,似也因此,变得更有说服力,竟而促使赢勾老祖,真就改换阵营,加入了他那一方。
十二道尊,以六对六,虽鸿钧阵营,也未见得会输,但罗睺百般绸缪,自不会以此为满足,量劫愈演愈烈,鸿钧若应对不利,或到得终时,真就可能让罗睺,赢了大道之争。
若真如此,对弥罗来说,自也大为不利。
鸿钧道人、杨眉大仙、玄牝道人、赤乙大仙、上邪老祖、龙相真王,俱不得安闲,遍查西荒,非要窥破罗睺之诡谋,然那罗睺道人,既有能耐能与鸿钧,缠战超过万年,在早有防备的情形下,他所设之诡谋,自也非轻易,就会遭人揭穿。
这时,弥罗因忙碌数千年,未能见到成效,冥思苦想,却终于想出了一招。
他三十年未出临时洞府,分化出无数神念,与魔旗中的古怪神魂,逐一相融,而后又动用第二元神,掠来过万龙凤、麒麟、白虎、玄武,以魂魄圆满之神魂,逐一进行夺舍,传之九易升玄法促其化形,并以无数底蕴助其修炼,终而在三十年后,收获了一支真修过万、俱为玄仙、皆是五族的先天道兵。
待得功成,弥罗弃掉临时洞府,重又到处奔波,一日复一日,日遣十数道兵,约莫花三年时间,却就把过万的五族道兵,一个不留,俱都撒在了洪荒之西。
大网撒开,能否捞到鱼儿,就端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