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考试只浪费三天时间,却浪费三天不考试的时间。
景恺捡好行李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只能放在思想中盘留,一进门就让顾母的冗语扰乱了空气:“考得怎么样?打算几科不及格?还有几科吃个位数?我告诉你啊!上次你逃出去上网,你父亲气还未消,你这次考不好就——。”
“别废话行不行?你怎么这么罗嗦?考得好不好又不是靠你嘴巴定义。”景恺一气之下赶紧奔回房间,只可惜脚速还是跟不上她那声速,“我也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读书不是为我读,这次考不好——。”
“咣当!”景恺气喘吁吁关上门,想这门偶尔的震撼也起点隔音效果,虽然是“透明”的。
景恺对她的话爱理不答,他打开电脑后所做第一件事便加王雪萍的QQ——蝶恋花。柳永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韵味呈现景恺脑海。他想若能同一位女诗人结为伴侣,往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诗情画意。惜赵明诚爱妻太深,不露儿女私情。《宋史》又过吝啬,只对李清照作七字评价,屈比其母多三字。无奈无奈,这世界女人的密保工作亘古不变,不像男人,见到美女和见到凡女判若两人。当代男性有普遍的英俊,女人见到当然神色自若。好比一日三餐,早餐别有新致,自是大饱口福,而别于早餐的午餐和晚餐却居多一筹,吃起来也就没那么香了。
“顾景恺,吃饭了!”景恺只当耳旁风,而后果是——门被透明。光速胜于声速,顾母先用眼在房内扫视一遍,然觉没有异常,便发声:“叫你吃饭你没听到啊!”
“你这话跟之前的话隔了多久,我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你就闯了进来。你的主要目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以为你比我多懂两句话就了不起啊!读得再多我也是你母亲,没有我就没有你,也就没有——。”
“行了,行了,我去吃饭。”说罢他关掉电脑。母爱是伟大的,景恺之母更是伟大,她不仅将这一伟大的席位公诸于世,还把景恺的渺小说成了伟大。景恺不知该喜该泣,或许该喜假真泣。
饭桌上,母子对峙,这顿饭像是那早已被达芬奇描述的《最后的晚餐》,气氛俨如死前一般,连那菜香都被这白色恐怖所染,略有死味。景恺吃得反胃,借口肚疼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却被顾母翻脸:“你坐下,我要跟你谈谈。”那口气预示这生死也能殃及利益。谁的人民币多,谁就能入天堂,做天财。反之,谁的冥币多,谁就下地狱当鬼财。这就是天才和鬼才的区别,倘若硬要比谁更有财——天说:“天知道。”鬼说:“鬼知道。”
景恺坐下,准备倾听自己归属哪一派。
“你老实说这次考得怎么样?”景恺思索着,说好的话就是天知道,说不好就是鬼知道。恨这好与不好仅一字之差实却天差地远。好在不天不鬼的人类发明了中庸,使自身愚昧的境界得以提升,答曰:“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顾母纵身一跃,跳进天门,景恺则被谴到鬼门:“父母拿钱供你读书白拿了,苍天有眼,你这样对我说话迟早会被雷劈死。”
“劈死了就怪你的嘴,要不就再生一个,反正你早有这个打算。”说完景恺扭头便闯出这鬼门关。他回到房门把门反锁上,虽然这效果的最终解释是要破门而入,但也好过空门而入。
顷刻,景恺才知道自己的预算也会有错漏之时,听完母亲的斥训,机器也对自己蜂鸣,QQ嘀嘀地叫个不停。景恺打开一看,虚惊一顿,但还需惊一场——是王雪萍。她有了回应,景恺立马同意将她加为好友。之后王雪萍闪烁的清纯头像又让他须惊一场。马不停蹄地一阵喜悦后,景恺开始了身为男人的主动:“你好,请问是王雪萍吗?”
“嘀,嘀嘀……。”景恺欣喜若狂,打开消息:“是,我是王雪萍,是顾景恺吗?”
景恺续之打上“是的”。
此时景恺那爱意的种子在心间滋润地茁壮成长,恨不能学鲤鱼跳龙门一跃而出,只好埋在心底缓慢发育。
“你那封信我看了。”景恺努力使自己的后绪镇静下来,以备蓦然冒出个后怕,谦虚打上“那你的态度是……”,于是景恺开始了一场心灵的角逐,只盼那蜂鸣的最后宣胜。
“嘀,嘀嘀……。”景恺打开诏书一看——“我认为吧……”女人对男人的心享有绝对的自主权,雄心越是百折不挠,雌心越要百折不饶,男人什么都坏,就是心甘好,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肝坏。坏男人能敞开心扉,好女人能敞开心黑。
景恺敞开心扉,准备面对现实:“你说吧!如果是坏结果,我也会接受的。”
“嗯——我觉得吧!我们彼此间还不相熟,很陌生。”
看到此,景恺心悸被撼动,好坏全然不知,回道:“那是不是代表我还有机会?”
“我不知道。”
“那就说明是。”
“随你怎么说好了!”
“难道你看到我的信不会心动吗?”
“你说那信啊!我撕掉了。”顿时二度霹雳从景恺心门继而划过,亦是这雷电现象时隔久了,力量得到囤积,景恺身心的伤已化做殇随波逐去,半晌开不了口。
“嘀,嘀嘀……。”景恺反客为主,打开——“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景恺佩服此女一个实话实说要了自己十七年做伪君子的清高,恨不成脏,理直气壮打上:“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给女生写信,第一次就被你这样一撕而毁,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你居然忍心撕掉。王雪萍,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景恺打完甚觉舒心,好歹为自己十七年平了昭雪。
不一会,王雪萍便回了信息:“我怎么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反正当时看完就撕掉了。”景恺又被女人打击,爱意的萌芽初生成了爱缢的冲动。他觉得眼前这世界已无所留恋,想以死了之。这就是初入恋爱之人的不足了,通常自杀这类事件发生在失恋后,如今景恺连爱都没恋就萌发了驾西的念头,只能怪这社会又进步了,恋爱不用谈就能做鬼,若再来个大跃进,怕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便要因此而开。
景恺没有再回复王雪萍,他独步来到阳台。寒风朔朔,刮得他直哆嗦。若在这么冷的天气跳楼,肯定闹不出什么大新闻,原因很简单,世人不会为看一死人而造成冻死的悲剧。景恺似也料此点,便又关上门,回到房间。王雪萍已经下线,为景恺的心挽回一线生机,回想起她的所作所为,他那走向阳台的欲望又随之高涨,但其意志不坚,左思右想终究没有找到恰当的理由不让自己被这个女人推下地狱。这又呈现出了男人的不成熟,对一个女人都得犹豫三分,由此引出,男人恋爱时的脑子都是猪脑。对于景恺这种失恋的男人,失恋前智力就明显下降,可见其生长的迅速程度。
“嘀,嘀嘀……。”景恺的三思得以搁浅,好不自胜,也不管是不是那伤他的女人,直接打开——“景恺,你在吗?”
他一看,对方叫“辛夷坞”,试想肯定是个才女,便以一贯之请问对方:“我是顾景恺,请问你是——。”
“我是杨雨馨,还记得我吗?是易文雄告诉我你的QQ。”景恺甚惊,觉得这网络与现实一样渺小,这才女的猜测也反赐了他信心,跳楼之念,被另一个女人拉回了正道。从此得出:男人的生死是由女人掌管,这一点,结了婚的男人最有体会。景恺早熟,闪婚提前做了回丈夫体验了男人的底线。
景恺被释囚,原本对易文雄满腔的怒火也被消去,他答道:”当然记得。”
“呵,你考得怎么样?”景恺那脸为她一句话又暗了下来,曾经的救命恩人,如今却成了夺命罪人。一想成绩,他就像是痔疮发作,痛不欲生。打道:“能不能不说成绩?”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应该考得很好吧!”
“不好,这次的试题挺难的,尤其是英语。”得到班上头号人物的肯定,这下,景恺的英语就算考得再差,也理据充分了。时隔久了,景恺的被动状态打了个破折号,一直僵硬着不肯先声。
“你心情不好吗?”
这话无疑是捅破了景恺的心房,他又开始对女人犹豫三分,此三分要比前者谨慎得多,毕竟杨雨馨只是打开了他的心门,并没有进去。思索之际,景恺不得要领,只好按部就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吧!”
景恺对女人狠啃那剩下的七分果断打上:“女生喜欢怎样的男生?”景恺的后悔在事后又产生,说这话分明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有了心仪的对象,只是初入门者经验聊无,噬脐莫及却是繁繁而现。
果然,才女不负其冠名,一语道破:“这么说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景恺的后悔有了成果,却不认命:“没有,只是随便问问,可能以后追女生用得着。”
“比如说——。”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用的是口才另一个用的是口水。祸从口出,景恺不幸中计,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答道:“比如说你。”
杨雨馨似对这回答期盼已久,惊喜之下省去踌躇之美,连忙说:“真的吗?”
景恺学用军事战略,败北前预留下畏罪潜逃的余地,打上:“你说呢?”
这可苦了杨雨馨,景恺留给她的那句话像是一位自称帅哥的陌生人邀她约会。应又不是,否亦不成。在情场抉择最不合宜,搞得好就催成一对鸳鸯,搞不好就是一对死鸳鸯。景恺不愿再为他人殉情,杨雨馨做了回观世音亦不足惜,硬要陷入情网,试恋空情:“其实我对你也有过喜欢的感觉。”打到这里,杨雨馨为留余力,心虚又复加上:“只不过这感觉很单纯,没有爱那么复杂。”
景恺接到这信息时如获至宝,尽管这宝不如所愿,但有总比无好。好比国家发行人民币,不能因为一张一元就否定其价值。中国人大多如此,见到百元大钞就心动不已,见到一百张一元便心恸不已。景恺恍然醒悟,这只不过是玩笑,玩玩笑话而已。他不想再将这笑话的生命延续下去,只好推却眼前这份至宝:“对不起,雨馨其实我并没有喜欢你的意思,开了个小玩笑,请你谅解。”
杨雨馨看到如祸至宝,想自己一厢情愿地被上当,却还是圆不了这谎,好在先前有自知之明,预备了台阶下。好比他人唱歌,已经是五音不全了,却还要装腔作势一副苦心孤诣的样子,好让听众误认为是自己耳根不净。于是打道:“没事,我说过嘛!只是单纯地喜欢,说白了就是仰慕的那种。”她怕景恺独具只眼,学那司法机关秉公办事,没证据不成,又道:“你是个很有才华的男孩子,女孩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了。如果你喜欢谁就大胆地去追,不要考虑后果怎样,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行。相信我,要勇敢、自信地走下去。”
景恺又如获至宝,心中感激、感慨一并而出,就差没用落泪来解释感动了。
“谢谢你,雨馨。”
杨雨馨这回菩萨总算当彻底了,空手来人间,空手回天边,真正做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准则。
景恺的心田被激荡得潮起涨落,让一首纯音乐来释怀自己的情绪。听着不觉心旷神怡,不料这音律柔美催人欲睡,景恺的心境又被促生出一抹浅浅的睡意。也无所谓身体的干净程度,关上电脑侧身倒床就睡。
清晨醒来,大自然似乎读懂了他的心声,窗外弥漫着霏霏小雨。烟霏云敛,惘然的心绪被这场雨淹得更加低落。景恺对雨的深谙可谓经历了微观至宏观的历史,此时落幕着一串串雨,现时成长在一段段雨季,彼时踏过一步步雨迹。
景恺走向窗边,连同心窗一起打开,深吸一口,才发现,窗外,是另一番风景……
雨下大了,他不想悲伤。
等待幸福是种幸福,等待痛苦是种痛苦。景恺情场、学场不得意,心若死灰。现实亦有心,能将世间痛苦一网打尽,沉浮于这人间。茫然熬过一天,直至夜晚。正值猫鹰出动间期,景恺对上网闲有兴致。打开电脑后又不明此做何由。网络亦比人生,你享受它却不知原由,等结束了这一段漫长的旅程方才知道一切只是虚幻,只是当时的你已被空虚化为乌有了。
景恺坚信上网就是过人生,聊以自慰罢了。不巧的是,王雪萍又一次闯进景恺的世界,景恺怨气未消,看着她的头像发呆地出神。王雪萍倒愿意吃这亏,主动问候他:“顾景恺,你在吗?”
男人心软是同性众所周知的,却是异性全然不知的。常情家庭矛盾只有男人让步,不是没有才权斗不过女人,而是由于财权被侵夺而不敢作声,景恺的财被撕毁,但还是谦让有礼,誓做君子回她:“你好,有何贵干?”
王雪萍再看这话,心知景恺对自己怨恨在心,她那心情好比一个被氢气塞满的气球。自己憋了一肚子气,爆又爆不了,放也放不掉。如今景恺给了她机会,把她抛到了高层大气,只等她自爆自气,王雪萍生性聪慧,硬不吃这气压的力度,心一软竟想赔那财权,答道:“不好意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是我太冲动了。Sorry!”
景恺料不到抬高了她人却落低了自己,这打击像是自己坐在那气球上,自给气球一针。那球至多只破了个洞,而景恺却让地球破了个洞。相比两者,景恺吃了大亏。可一想,若王雪萍是真心实意地道歉,那自己也只吃了理亏,气亏旗鼓相当,便打出:“没事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肯定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男人拍同性人的马屁是为了金钱,拍异性人的马屁是为了爱恋——虽然把女人比作动物去摸连犯两忌,但男人就好这口,衣冠禽兽言正其顺。
“那你不生气吧?”
“呃,刚开始有点生气,现在好多了。”景恺见时机成熟,便又老生重谈:“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你接不接受我啊!”王雪萍半晌未回,显然对这问题已有免疫作用。景恺心力交瘁,无所用心,倚在坐椅上愚待王雪萍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