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太阳,映照着正阳殿。纤云看着昏迷中的婉凝,心里很是难过。元易斌安抚着:“云姑娘放心,燕姑娘不过是皮外之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三五天便可痊愈。”
纤云微微点头:“劳烦大人了,奴婢这就送送大人。”就在纤云预备送元易斌出宫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陈书阁,神色慌张的向这里跑来。元易斌见了,遂知趣儿的自行离开了。
只见陈书阁看了一眼离开的元易斌,又向屋子里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问纤云:“听闻燕姑娘顶撞了太后,受了责罚。如今怎样?”“大人放心,”纤云轻声道,“姑娘不过是,皮外伤……大人此番有何事?”
说到这里,陈书阁不觉一声长叹:“现如今,虎牢关大雪已经停了。胡兵现在开始度过弱水,先前那一小队士兵。混在京都那些西戎商人堆里,柳将军正在平息呢……王爷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按照常理,君颢要君琰暂代朝政。应该立即发兵才对,纤云想了一番,问道:“太后哪里呢?昨儿太后还要兵符来着。”“云姑娘哪里知道!”陈书阁拿出一本折子来,说道,“这是贯川急奏,本来是要拿给燕姑娘看的。”
埋伏在虎牢关的胡兵,一部分开始骚扰贯川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贯川县丞多次上折子,请求支援。可是朝廷却不肯发兵,京都又有大量西戎兵。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纤云,外面是谁?”病榻上的婉凝,隐约听到虎牢关这些话来。不觉颤颤巍巍的起身,纤云忙进屋扶着她,笑着摇头:“并没有什么,姑娘还是好生休息才是正经……”
可是婉凝分明看到,纤云的神色有些不妥。她往后看了一眼,便看到了陈书阁。她心下明白了几分,遂招手要他来:“陈大人不必多礼,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本来陈书阁也担心婉凝的身子,看着纤云的眼色,不肯开口。却被婉凝责罚一顿:“如今解决东麓危机要紧!快给我看看!”一封告急奏折,却被君琰拒之门外。婉凝看了,很是不解君琰的用意。
“这不过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婉凝慢慢的收了折子,轻轻笑着,“他们想要在贯川,分散我们的兵力。”眼下之际,最要紧的是解决京都之乱。柳子煜,作为柳皇后的哥哥,是婉凝最需要的力量。
她如此思量了一番,便将折子收好。然后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预备披了衣衫,去往重华宫觐见皇后。这个时候,只怕还有柳家的势力,才可以应付得来。不管成功与否,婉凝都需要尝试一番的。
冰冷的寒风,胡乱的拍打着窗户。时值腊月岁末,严冬之势,愈加接近。纤云扶着婉凝,慢慢的走到重华宫。此时皇后正在闭目养神,忽听婉凝求见。遂挥了挥手,要婉凝进来说话。
“奴婢想知道,柳将军是否已然,平息了****?”婉凝不想绕弯子,此时正值紧要之时。她需要知道,皇后此番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皇后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婉凝的神色,似乎隐藏着重重担忧。
先前,江苓嫣用梨子来收买自己。要联手除去伊芙,这会子婉凝又过来说话。谁知道,存的是个什么心思。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要怎样?本宫告诉你,后宫不得干政!”
“娘娘误会了,”婉凝平静的解释道,“奴婢只是,为了东麓着想……王爷既然不肯发兵,娘娘为何不做主。如果得了这个头功,想来娘娘这个后位,会做得更加稳妥。”
这个话题,引起了皇后的兴趣。她在后宫不论做什么,都是以稳坐后位为前提的。如今婉凝这么说来,她心里顿时觉着有些意思:“你说下去,本宫要怎么做?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看着皇后的眼眸里,放出光彩。婉凝便觉着事有转机,遂继续说道:“如果奴婢估计的不错,除了进入京都的一些胡兵外。剩下的,还在通往京都的路上。柳将军若能够腾出手来,将他们歼灭的话,娘娘必定声势大增。”
“朝中之事,是有王爷做主的,”皇后虽然有哥哥撑腰,可还是不得不听从君琰。听着婉凝说的主意,的确是不错。这也正符合了自己的意思,替君颢铲除异己。那时自己的后位,必定更加稳固。
只是元易斌哪里,还未传来消息。所以对于伊芙的处置,皇后也觉着很是棘手。她不知道元易斌到底怎么想的,如今又来一个婉凝。她此时心绪很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做。
如果父亲在身边,他一定会帮助自己的。一盏清茶,冲拂着皇后的心境。她慢慢平复了心境,转而对婉凝道:“好,本宫这就传令柳将军……燕婉凝,你的功劳,本宫会替你记着的。”
只是眼下,有关江苓嫣的阴谋。皇后还是不能够说出来,她想要看看这一次。如果婉凝成功,那么就会为自己所用的。“奴婢还有一个主意,不知娘娘肯不肯,”婉凝忽然想到了什么。
将伊芙交给胡族,既是两相联姻。胡族定然会收手的,也好验证伊芙的身份。另一方面,要柳子煜趁机攻打胡兵。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想来皇后不会拒绝的。婉凝如此分析了一番,皇后听后沉默不语。
“娘娘是个聪明之人,”婉凝知道,皇后一定会同意的。所以她才会如此肯定,如果君琰一人独大。对于皇后,也就是柳家。不会有好处的,何况皇后不是一直想除去伊芙么?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周遭很静,静到可以听得到岁月划过的痕迹。婉凝望着窗外的雪花,想着就快要到旧历的年下了,不知道君颢过得好不好。“你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皇后慢慢开口道,“知道本宫,想要做什么。”
下午的时候,夕阳正好。挂在半空,散发着落日的余晖。萍贵人听闻婉凝受罚的消息,十分担心。却因为锦祥宫被看守,自己出不去。她不停地踱着步子,望着门外,渴望得到一点有关婉凝的消息。
偏巧这时,门外有人进来。萍贵人一脸欣喜的走过去,只见纤云提着食盒过来。见了萍贵人,便笑着行礼问安。萍贵人急着问道:“婉凝怎样了?我这里出不去,一点消息都没有……”
“萍贵人放心,”纤云说着,便放下食盒。安抚着萍贵人的心,“燕姑娘如今,正在重华宫,与皇后娘娘商讨对付胡兵的法子呢……”其实纤云没有告诉萍贵人,婉凝去找皇后,也是为了萍贵人。
而且当初,婉凝也答应了太后。在不索要兵符的前提下,让胡兵退去。最好的法子,在婉凝看来,便是联合柳家。不管怎样,婉凝都没事了。萍贵人长吁了一口气,合掌默念:“阿弥陀佛!”
纤云见了萍贵人这般,遂“噗嗤”一声笑了:“贵人如今,也信起佛来!奴婢记着贵人从不信佛的。”她一面说笑,一面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糕点。这是婉凝亲自命御膳房做的,专程送给萍贵人的。
糕点小小巧巧,精致的很。萍贵人看了,喜欢得不得了:“到底是心思细腻!知道我喜欢这些!替我谢谢婉凝……”在她所认识的人里,待人最真诚的,也就只有婉凝了。
后院隔着水廊,隐隐约约的传来琴声。穿过水面,在这严冬之日。却又有些晦涩的味道,听着有些伤感和凄凉。仿佛是一个老者,在诉说着一段故事。哀婉悠长,夹杂着楚楚的栀子花香。
素来听闻,薛梓若与萍贵人都在锦祥宫的。想来这琴声,应该就是薛梓若了。纤云不觉轻声问道:“可是薛美人么?”萍贵人点头,可是纤云听着这琴声。却是满含着痛苦和愁绪。
也许这便是薛梓若的心了,她一直都在怨恨。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自己为何,处处不如燕婉凝。当她听到纤云说起,婉凝在重华宫的时候。她满心的怒气,悉数倾泻于琴弦之上。
柔韧的琴弦,在她的十指下。快速的拨动着愤恨,撩拨着几个世纪以来的愁怨。翻飞出一串昔日的痛,今朝的恨。当一个人的嫉妒心,遮掩住她的本性的善良。那么也就演变成了恨。
带着恨意活下去的薛梓若,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情怀。她只恨当初,为何会与婉凝走到一起。难怪父亲对她,总是理也不理。不管怎样,薛梓若都无法改变,对婉凝的愤恨。
世间之事,大多如此。薛梓若无法面对现实,只能将这股气,压在心底。随着琴弦之下的十指,拨弄着内心的纷纷愁绪。琴声激昂,宛如碎石音烈。金箔声碎,新蝉咽高楼。
淋漓鲜血,顺着指缝间,缓缓的沿着琴弦滑落。她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是来回撩拨着内心的恩怨。也许所有的是是非非,只能够见到婉凝。才可以解决,哪怕最后仍旧只是失败。
廊檐后的萍贵人,听出了梓若内心的怒气。遂将糕点重新装进食盒,对纤云说道:“咱们应该去看看她……”纤云看着萍贵人如此好心,也只好跟在后面。她还真不知道,梓若如今怎样了呢。
当纤云走进后院时,才看到琴弦上的点滴血痕。她吃了一惊,却看到气定神闲的梓若。萍贵人走进梓若,看着她如此颓废下去,不觉安抚她道:“妹妹,还是休息休息……这是婉凝为你准备的糕点……”
当梓若听到“婉凝”两个字时,立刻收了手。琴声也随即骤然停止,宛如疾风暴雨般停了下来。音色顿时哑然,梓若看着那盒糕点,冷哼道:“多谢!谁又会晓得,她会不会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
“你怎么能这么说姑娘!”纤云立刻忍不住了,她冲到梓若的跟前。看着她平静的神色,不觉将食盒拿在自己手里,冷言道:“这本来是给萍贵人做的,是萍贵人看着你可怜,才给你送来……你别不知好歹!”
这番话,宛如火上加油似的。梓若慢慢起身,看了一眼纤云,冷笑了一声:“是么?我还真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快别说了,”萍贵人转而对纤云说道,她只想着息事宁人,遂又想要安抚梓若。
却不料梓若并不领情:“你们走吧,我这里并不适合你们。”嫉妒,已经占据了梓若的心。她想着方才,纤云说起的那番话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为什么她小小侍女,便能够与皇后一起。
好歹自己也是美人,为何皇后就不召唤自己?想来当初,拉拢丽妃的时候。皇后就开始对自己疏远了起来,而且当初进宫。还是皇后诬陷自己,偷了珠花一事。梓若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
萍贵人见梓若如此决绝,又见她的手儿流了许多血,便关心道:“我这就让元大人过来,给你包扎伤口……”她说玩这句话,便拉着纤云离开了这里。看着萍贵人的离去,梓若有些许的失落。
自从自己住进锦祥宫,没有一个人来看过自己。也就只有萍贵人,还时常过来,与自己说话谈笑。可是自己对她,总是冷言冷语的。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辜负了萍贵人的心。
吃过晚饭,便有元易斌亲自来为梓若请脉。不用说,这都是萍贵人的主意。她不想梓若受伤害,元易斌这才被请进宫来。说起请脉,他也是从西郊别墅出处来,顺道来到锦祥宫的。
看着元易斌为自己,细细的包扎手指。梓若的心里,宛如一阵暖流流过。她静静地看着元易斌,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比起君颢的冷漠自私,元易斌似乎更适合任何一个女人。
只是梓若想到丽妃那件事,便不觉微微抽动了一下手。元易斌还以为,她的手指在疼:“怎么,弄疼你了?”“没有,”梓若抚着手指上的那些纱布,微微笑着,“这么晚了,大人还是,回去的好……”
她没有说谢谢,她只想着与元易斌,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不然重蹈丽妃的覆辙,她薛梓若可没有那个心,留着给皇后做把柄的。尽管梓若一再小心,却还是难逃宿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