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逃离红尘俗世,寻一方静谧的时候。却总是难偿夙愿,尘世之事,大多如此。皇后也不例外,她面对君琰的质疑。咬着牙冷言道:“梁王殿下理应打理朝政,京都骚乱你不管,偏要来管本宫!”
从皇后愤恨的神色中,君琰似乎看出了端倪。他冷冷笑着,对皇后说道:“娘娘所做的事情,自然心里清楚!”他一面说着,一面要皇后向伊芙道歉,并请御医诊治。如此看来,君琰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这能怨皇后么,她还在重华宫里睡中觉的时候。便听见侍女回报,说是梁王有事请见她。当君琰振振有词的告诉自己,说伊芙目下昏迷不醒。定然是自己所下的毒手,并且说得有条有理。
平素君琰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怎会为了一个假冒的公主,而如此对待皇后?她的心里,知道君琰一定和这个伊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君颢也不在宫里。
这几天,父亲柳丞相借故在家养病,闭门不出。哥哥又带兵,去往街头抓捕那些作乱的商人。宫闱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个柳家人。她忽然感觉少了什么似的,竟是变得如此慌乱和不堪。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皇后还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她想着伊芙是胡族公主,便对君琰说道:“既然伊芙是胡族公主,那不如让她出去交涉。或许胡族能够退兵,王爷以为如何?”
“即便如此,娘娘也应该,给公主请御医才是,”君琰慢慢开口道,“否则被胡族知晓,东麓不肯给公主治病。一定会大举进兵的……”本来伊芙身中剧毒,所剩性命无多。
午间的时候,忽然侍女来报,说是伊芙昏迷不醒。君琰一定拿这件事儿,来向自己说理的。皇后想不明白,为何伊芙又会忽然昏迷。平日里中了七药香的人,是绝对不会昏迷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便是宫里另有人,对伊芙下毒手。君琰才会误会了自己,那个人是谁。皇后还不便查明,目前,是要应对了君琰这一边才好:“王爷放心,本宫自会请御医诊治……”
不是因为,皇后不请御医。而是御医查明症状后,一定会说出七药香来。那个时候,自己就难辞其咎。君琰更会以此为把柄,将他们柳家一网打尽的。“不过本宫要告诉王爷,伊芙昏迷,与本宫无关,”皇后冷言道。
君琰饮了口茶水,看着皇后平静的面色下,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遂轻轻笑着:“本王并未言明,是皇后所为……不过是有人看见,皇后曾经赏赐给公主,七药香罢了。娘娘做没做,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自己赏赐给伊芙七药香的时候,身边并无他人。皇后一时尚未想到,便礼貌性的笑着:“王爷放心,本宫这就去请御医。别只怕到时候,公主无法让胡族退兵才好……”
君琰微微的笑着告辞,皇后却气的咬牙切齿,拍着桌子怒道:“去把江苓嫣叫来!本宫要好好问问她!”如果她记得没错,当初江苓嫣是在场的。而且她也长期服用七药香,必然与她有关。
北风呼啸,挟裹着雪粒,纷纷扬扬的落下。刮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割一般。江苓嫣绕过大插屏,一眼便看到了神色不堪的皇后。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遂笑着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唤嫔妾来,不知所谓何事?”
“事到如今,你还笑得出来!”皇后指着江苓嫣大骂,“江苓嫣,你告诉本宫,是不是你,陷害的伊芙?”开门见山,比绕弯子来的更加直截了当。江苓嫣却是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品着茶水。
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紧要似的。她慢慢的抚着茶盖上的青花,转而对蝶儿道:“你看着青花瓷杯,倒比咱们长春宫的,用着还好。”“奴婢觉着,还是白瓷最好,”蝶儿随声附和着。
看着她们主仆,一言一语的讨论者茶杯。皇后更加气恼,疾步上前,使劲儿将江苓嫣手里的青花瓷杯,狠狠摔碎在地:“你不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后宫谁人不知,你一直在用七药香害人!”
看着青花瓷杯,被可怜的摔碎在地。江苓嫣啧啧叹息了一阵子,随后慢慢对皇后说道:“娘娘不问青红皂白,就无端指责我。我真不知道,哪里惹着了娘娘。娘娘说出来,我也好明白不是。”
平日在后宫,江苓嫣一直都是微笑待人。故此,后宫上下,无不对她赞赏有加。倒是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后,口碑甚是不佳。江苓嫣抬眼,看着浑身颤抖的皇后。不禁轻轻笑着:“没错,是我,你能把我怎样?”
面对六宫之主的皇后,江苓嫣显得淡定从容。而且也从来不用“嫔妾”二字,似乎与皇后是平辈一样。皇后见她越发得意,不觉怒火中烧:“江苓嫣,本宫看错了你!你到底,还是要做皇后不成?”
这算是说到了江苓嫣的心坎里去了,她慢慢起身,笑着对皇后点头道:“皇后娘娘果然神机妙算,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做皇后,除去伊芙这个假公主,你不肯下手,就让我来替你,岂不更妙。”
看着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女人。皇后从来不信她的心思之深,以前一同相处,只觉着江苓嫣的笑。软软的,暖暖的。似乎想要给与人,更多的一层保护罢了。如今却是觉着,甚是可怕。
或者说,后宫如果少了江苓嫣。那么就会少一份乐趣,她往往在后宫乏味枯燥的时候。总能够找些乐子,或者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虽然她时常说话高傲些,皇后还是十分喜欢她的。
只是皇后没有想到,江苓嫣的城府,会如此之深。她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绪,平静的对江苓嫣说道:“只是如今,皇上不在宫里。你怎样做都会是徒劳,本宫自会向皇上言明的……”
“哼!”江苓嫣听了皇后的话,冷冷的笑道,“只怕是你,没有机会等到皇上回来了……我会是皇后,会是东麓新一代的皇后!”听闻此言,皇后不觉瞪大了眼睛。原来,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的。
风雪紧促,弥漫着夜色静谧如初。安静的烛火下,是一张惊恐不安的脸颊。似乎从未有人想到过,太后会在宵禁之时,来到锦祥宫。没有人知道,她来的目的,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紧张感。
这种氛围,如此紧张害怕,很多年以后,萍贵人都会梦回午夜。甚至有的时候,夜夜难眠。或许这就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此时想到了元易斌,那个温情脉脉的御医。
有多少日子,没有见到他了。萍贵人记着有小半个月了,记得最后一次,还是托婉凝送去自己的口信。自此以后,再没有他的消息。或许他也这样想着自己,也未曾可知。
只是对于君颢,有的仅是恨。她恨君颢,为何会杀了她的姐姐。她恨君颢,为何会将自己禁锢于深宫,还害了她腹中的骨肉!可是为何,最后搭救自己的人。却偏偏就是他。
当她看着元易斌垂死挣扎,葬身火海的时候。却是没有一点点的心疼,许是经历的太多,心儿早已麻木罢了。反倒是君颢,还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帮助了自己一把,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是出于怜悯,还是出于愧疚。萍贵人都无法谅解,倘或不是君颢的狠心绝情。她又怎会看着姐姐丧命,又怎会将自己的青春,埋葬在深宫之中。任由他人来定夺,她自己的命运。
太后端坐在厅堂上,平静的面目下,是一双凌厉的眸子:“萍贵人,你若是答应哀家说服你父亲。哀家会让你,走出锦祥宫。”此番太后来的目的,便是要萍贵人说服她的父亲陈书阁,交出兵符。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萍贵人这里。她跪在地上,缓缓行礼道:“太后娘娘回宫之前,嫔妾就已经,与陈大人断绝了关系……还请太后宽恕,嫔妾不能够帮助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容量……”
她的眼里喊着泪花,让人看了不忍再问下去。素来萍贵人在宫里,都以娴静示人。甚至有的时候,君颢还时常来这里,与她交心倾诉。生死之间,才会见得最后的真情。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拒绝哀家,”太后缓缓的饮着茶水,转而对身后的小太监道,“薛梓若初触犯宫规,这就交由司刑房。”忽然,太后说起梓若来。让萍贵人疑惑:“等等!薛美人犯了什么罪?”
太后冷言道:“她才刚私下里,准备逃出宫去。被哀家发现,按照宫规,是要被杖刑的……怎么,你要帮她?”“是不是,嫔妾帮了她,太后就会放过我父亲的,对么?”萍贵人忽然,略带祈求的口吻。
“你肯承认,他是你父亲了?”太后低声道,“如今胡族侵犯我朝,朝中军队没有兵符,无法调遣。哀家希望你能明白。”话说到这里,萍贵人一时犯了难。她很清楚父亲的脾气,断然不肯的。
不过军国大事,父亲应该可以帮助的。毕竟太后所求,并不十分过分的。看着萍贵人半刻也为开口,太后拍着她的肩,轻声道:“你好好想想,明早给哀家答复……薛美人就暂押锦祥宫……”
被后宫遗忘的锦祥宫,忽然多了两个小太监。日夜把守,看得死死的。琴声悠扬,飘散在天之涯。窗前,洒落一片五彩云霞。回望曾经那片希冀,模糊了一层层栀子花的痕迹。
萍贵人绕过洞月门,看着缓缓抚琴的薛梓若。那般安静,无牵无挂。宛如倾诉一段故事,一幕伤感。“你是来可怜我么?”薛梓若一边弹着琴,一边头也不抬的对萍贵人道,“我就算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她的话语虽然平淡,却夹杂着一段哀婉的忧伤。萍贵人慢慢的坐在旁边,对她劝慰道:“妹妹别这样,等皇上来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你走吧,”薛梓若冷硬的拒绝了,“你可知道,你妨碍了我在弹琴。”
那一刻,萍贵人只觉着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她愣在那里,看着薛梓若受伤的指腹。很想关心她,很想保护她的。却总是一次次的,被薛梓若所伤害。大约在梓若心里,也是故作坚强吧。
“妹妹好生保重,”萍贵人缓缓起身,不放心的嘱咐道,“我就在前院,你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你自己的事情尚未解决,还要我找你,”薛梓若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有理由拒绝一个人,却也是没有理由,帮助一个人。想着自己的事情,萍贵人顿觉左右两难。如果不答应太后,太后一定会让梓若受罚的。她咬着唇,步履艰难的走向外间。
但听得梓若的琴声慢慢停下,紧接着是梓若的声音:“你不必顾念我,我本来就与你无关……我早晚会出去的,你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才好……”梓若总是如此,冷冷的拒绝他人的关心。
每个人,都渴望着唯一。可惜尘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希望可言。萍贵人扶着墙根儿,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她在想,如何才会做到两全齐美。如何才会不伤害父亲的心,也不伤害梓若的情。
“让我进去!”门外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听着还是很高调的。萍贵人想着,这宫里除了皇后和江凌嫣以外,似乎没有这样的人了。她正想着,便见大门被推开,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婉凝!
听闻她的眼睛,已经失明多时。可是萍贵人看着,怎么清澈如水。想来宫里的流言,也不都是全对的。只见婉凝和纤云,笑意盈盈的向着萍贵人走来:“萍贵人安好!婉凝给萍贵人请安来了!”
“你的眼睛……”萍贵人犹自不信,左右看了一遍,方才放心道,“到底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些,我刚才还担心你的眼睛呢!快进屋坐!”“萍贵人,”婉凝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太后让你,交出兵符,可有此事?”
萍贵人吃了一惊,怎么婉凝会知道。是了,她是御前侍女。自然知道也是无妨的,她便点头道:“昨儿夜里来过,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既然都知道了,快给我个主意,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