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暮色,映衬着一方寂寞。不知不觉间,那些耀眼的繁星纷纷坠落。变成一滴雨,在苍茫的红尘中徘徊。究竟从哪里来,究竟会去往哪里。已经不重要了,此间唯有一颗孤寂的心儿。
枝繁叶茂的森林,此时慢慢归于沉寂。端木蓉可以清晰地听得到,自己那颗零乱的心。从府上跑出来的时候,她满腹委屈。直到遇到了陈绍萍的时候,她才觉着自己无比幸运。
至少没有人利用自己,至少没有人抛弃自己,那些可恨的往事。就让它随风化去,端木蓉洒脱的告诉自己,在乎那些做什么呢。静静地坐下来,与陈绍萍谈论心扉的时候,她觉着很好。
手里拿起一块儿小石子,对着深沉的湖水中狠劲儿抛去。却偏偏,在湖水中浮现出了林一凡的身影。端木蓉顿时一阵气恼,正暗自生气的时候。却只觉脖颈后面,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
她不觉慢慢回过头去,但见陈绍萍手里的匕首,正驾在自己的脖颈处。反衬着凄冷的月光,不时传来阵阵寒意。端木蓉的额角,顿时起了一层冷汗。才刚还好好的,这会子竟然是变了个人。
是了,一定是蛊毒作祟的缘故。端木蓉不觉咽了口唾沫,尽量使自己静下心来。方才慢慢的颤抖着手,轻轻抚着那把匕首。转而轻声道:“邵萍,咱们,咱么把,把刀子放下可好……”
没有风,周围静静地。可以听到端木蓉紧张的呼吸。她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形,就是以前也是两个哥哥保护着她的。这次她要一个人,面对危险的时候,害怕,紧张,都让她手足无措。
平素胆大的陈绍萍,此时竟是浑身发颤。她可以感受得到,匕首的利刃在她的脖颈处,慢慢的滑动着。希望,希望陈绍萍可以良心发现,毕竟蛊毒控制人心,都是违背人的心意。
附近的柳树,此时被夜里的风儿,吹动的瑟瑟发响。那些沉睡的柳枝,在夜色下悄悄生长。偶尔窸窣作响,像是一篇悦耳的音乐。端木蓉微闭着双眼,只是希望奇迹的出现。
草原,蓝天,马儿。各样景物一一浮现脑海,银铃般的笑声。是端木蓉绚烂的心情,那些弥漫在空中的夕阳。笼罩在山头上,洒下一片片柔和的色调。好像是安静的时光,慢慢流动着。
一直以来,端木蓉都想着回到草原。哪里才是她的家乡,她不可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她的父汗需要她照顾,她的哥哥还要她来帮助。她有许多事情,都要去做。
心里这么想着,端木蓉深深吸了口气。便鼓足勇气,硬是反手抓住了陈绍萍的另一只手。看着陈绍萍发狠的眼眸,端木蓉有些害怕。既然走出去,那么就不能够回头了。
趁这个空当儿,端木蓉一脚踢向陈绍萍的小腹。但见她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坠落在地,端木蓉方才慌乱的往前跑去。唯恐被陈绍萍追过来,端木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哪里知道天色昏暗,加上自己的紧张慌乱。端木蓉被脚下的小石头绊住了脚,一个趔趄,竟是摔倒在地。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掌处也被划破了皮。她想要起身,却是浑身酸软。
东边的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本来静悄悄的早晨,却忽然被从林子里飞出来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搅扰着。到底是暮春的黎明,和暖的气息让鸟儿分外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蓉方才觉着一阵风儿吹过。她不觉浑身颤抖了一下,慢慢的睁开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处陌生的地方。这是哪里呢?端木蓉忽然竟是想到了陈绍萍。
会不会,会不会是陈绍萍将自己抓来了这里?她越想越害怕,不禁心儿砰砰的乱跳着。如果真是这个样子,那么她还真就是死定了。不行,不可以的。就算是被陈绍萍救起,也要感激离开。
回想着昨夜陈绍萍血红的眼睛,便让端木蓉心生恐惧。真不知道,蛊毒控制人心的作用,还真是让人迷失本性。也难怪,当初认识的时候,陈绍萍就让自己离她远一些。
而今看来,陈绍萍还真是一个可怜的人。被人下了蛊毒不说,还这么可怕。想到这里,端木蓉很快又摇了摇头。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绍萍这个样子,只是怕无人敢收留她了。
左右胡乱想着,端木蓉便扶着墙根儿,慢慢的起身。可是此时的端木蓉,因为昨夜的惊吓,已经变得头脑昏沉。眼前一阵发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好撑着地面,慢慢的重新坐下。
不经意间,她看到了自己被包扎的右手手腕。很是奇怪呢,这个陈绍萍说不上来是什么人。昨儿还对自己凶神恶煞,今天竟然这般关心自己。细软的纱布,轻轻地裹着自己的伤口。
一片关怀,让端木蓉对陈绍萍的心,开始有了些许转变。或许,陈绍萍有难言之隐呢,就在端木蓉考虑着,要不要帮助陈绍萍的时候。便听得一阵脚步声,朝着这里走过来。
起初,端木蓉以为是陈绍萍。立刻展颜笑着道:“邵萍,昨儿晚上的事情。我不会怪你的,何况你又救了我……”她的话语尚未说完,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只见眼前的这个男子,生的高大潇洒。乌黑的长发,被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挽住。配之以一袭松绿色的长衫,腰间用雪白的白狐皮汗巾子束着腰。目光炯炯,却又透着犀利。
精神,爽快——这是端木蓉见到柳子煜第一眼的时候,留下的最初印象。柳子煜虽是一个将军,比不得萧易寒的温暖贴心,文墨诗词。却也是豪情万丈的大丈夫,粗中有细的男子。
林一凡的痴心有加,萧易寒的私心甚重,一一在端木蓉脑海浮现。眼前的柳子煜,究竟会是怎样的男子。但有一点端木蓉可以肯定,柳子煜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办事稳妥让人放心。
看着这包扎的伤口便知道,纱布白皙柔软。而且手腕也不痛了,柳子煜却又拿了一盆干净的水,替端木蓉细细的清洗伤口。随后又重新上了药膏,包了伤口,端木蓉的心里热乎乎的。
以前在草原的时候,尽管端木焜对自己最好。可是他一直征战在外,无暇顾及她。后来来到京都,两个哥哥权利相争,自己因为是庶女,又不得父汗喜欢。所以总是一个人。
林一凡和萧易寒欺骗了她,陈绍萍又伤害了她。端木蓉实在不知,柳子煜对自己的这份关心,会不会变质。在她满心想着这个问题时,却不经意间,已经掉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
时光细碎,流动在每一寸角落。恍惚间,可以看得到往昔岁月。那些流逝的旧日,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暮春时节,柳絮纷飞。粘染着曾经的回忆,一丝一缕的挥洒下来。
小径处,篱笆旁,到处都可以看到满天的飞絮。絮染晨风,柔软和暖。漂浮在空中,像是一朵朵轻盈的云。偶尔飘落在发髻间,宛如一片薄薄的轻纱。如梦似幻,轻盈疏疏。
掌心间的飞絮,荡漾着梦一般的颜色。那可是柳芽沉睡一冬的幻境,绿意中蕴藏着一份沉醉。站在柳树下,仰望空中自由自在的柳絮。婉凝不觉万分羡慕,她也期望如这柳絮,无拘无束。
哪怕最后,飞落到天之涯海之角也无所谓。至少还有一份希望可言,而今君颢走了有三天。却不见任何音信,她的而生活变的索然无味。好在还有一个巧巧,时常陪着她说笑。
“你倒还有心情,在这里观赏春色!”身后忽然传来江苓嫣的声音,只是听着夹杂几分怒气。这就是了,从昨天到现在,婉凝一直都算着。是时候,该面对江苓嫣的时候了。
只是一直以来,她一直都拿江苓嫣当做姐姐看待。纵然是庶出也没关系,好歹是江家的骨肉。可是江苓嫣却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仅毁了婉凝的容,还在途中暗下杀手。
就是婉凝的一双明眸,也是江苓嫣间接所害。而今到了玉池,还要挟持君颢,做什么皇后娘娘的美梦。她的种种行径,让婉凝已经冷了心肠。她不会再念及什么,姐妹情谊了。
听着江苓嫣怒气冲冲的质问,婉凝不觉莞尔一笑。缓缓转过身子,坐在皮褥子铺就的石凳子上,慢慢的品着茶水。茶水清淡,氤氲着淡淡的春天气息。还是去岁的雪水,沏茶最是有味。
一朵飞絮,飘到了婉凝的茶盏上。婉凝单手轻轻拈起,转而自语:“究竟是它自由些,想去哪里都可以。”松开手来,一阵风儿吹过。看着飞絮随风远去,到底是有些不舍。
看着婉凝这般对待自己,江苓嫣顿时怒火中烧。她使劲儿挥手,将桌案上的茶盏和茶具,通通摔碎在地。随后愤恨的咬牙道:“燕婉凝!昨晚的事情,可是你做的?这般诬陷我,是何用意?”
一旁的巧巧见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她正要上前与江苓嫣理论,却是被婉凝挡了下来。让她去收拾碎了的茶具,巧巧不解其意,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江苓嫣一眼。
看着江苓嫣这般模样,婉凝淡然一笑。慢慢的站起身子,笑着点头道:“你有何证据?”简单的六个字,让江苓嫣顿时怔在了那里。证据?此时此刻从哪里寻的证据。
春风拂动着春水,搅扰着暮春的黄莺。到底是江苓嫣心思深重,随后便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身为闺阁女子,怎可随意动男子的东西?我这便拿出证据来,要你心服口服!”
她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手。一个高个子手里托着一件男子的披风,放在桌案上。婉凝看得清楚,这件披风时她为君颢所做。如今却是被江苓嫣说成,是她私下里偷拿了他人的衣衫。
“你看看披风的右下角,”婉凝不紧不慢的说着,只见披风右下角处,绣着一个“颢”字。江苓嫣无法自圆其说,只得扔下披风,愤恨离去。飞絮纷纷,凌乱了婉凝的思绪。
午后飘了一阵小雨,也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了下来。映衬着慵懒的斜阳,挂在柳树枝头的雨滴。折射出夕阳的色彩,宛如水画江南。几只雀儿飞来,扑棱了几下翅膀,将雨滴碰碎了。
于是那瓣雨滴坠落在地,滑过春夏秋冬的景致,转而归于沉寂之中。此时巧巧提着一只食盒,放在桌案上。然后将米粥、糕点和小菜,一一罗列开来。“这是初晨特特做的,”巧巧笑着道。
细细算来,住在玉池已经有半年多了。这半年中都靠着初晨的照顾,婉凝颇觉过意不去。而且因为她的缘故,更是间接害死了穆辰轩。这件事对于婉凝来说,更是愧对于初晨。
如果复国再没有任何进展,婉凝都没有颜面住下去了。加上一个江苓嫣,如果对玉池有所危害。婉凝的心里,更是不好受。巧巧见了婉凝这样,不觉安慰着:“燕姐姐养好身子才是,不然楚大哥见了,会心疼的……”
听了巧巧的话,婉凝正要接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了江苓嫣的笑声,紧接着便看到了她提着食盒,满面春风的向自己走来。口里还不住的说道:“都是姐姐的错儿,我这就跟你赔礼了!”
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婉凝和巧巧面面相觑,不知道江苓嫣要做些什么。但见她放下食盒,从盒子里取出一只小碗,然后笑着:“还记得么?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莲子羹呢……”
说到莲子羹,婉凝的回忆慢慢的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每逢莲子成熟,都会有父亲亲自为自己熬了粥。父亲曾经说过,莲子粥清热败火。而今父亲过世,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吃到莲子羹了。
就是在宫里的时候,婉凝也没有提起过。她只是不想,让君颢怀疑她和江凌嫣的关系。现在看着莲子羹,她顿时起了一丝亲情之意。不管怎么说,江凌嫣都是她唯一的亲人。
此时,巧巧见婉凝的眼神发证。忙用胳膊肘轻轻碰触了婉凝,意思是要婉凝以大局为重。婉凝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慢慢的收回了那份回忆。淡然说道:“我很累,想要休息了。”
“上午的事儿是我不对,”江凌嫣一面说着,一面挨了婉凝坐下,指着巧巧的那份粥说道,“你若是累了,怎还让她熬的粥?我知道你恨我,不喜欢我。可我是你的姐姐,你就不能……”
用亲情说动,是劝人最好的法子。婉凝却是不能够忍受,尽管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心软。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害。好在这次有巧巧在,她不会让江苓嫣的计谋得逞。
倘或在粥里下个毒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巧巧便快嘴道:“江姑娘的心意是好的,只是燕姐姐真的要休息了。”既然巧巧都这么说了,江苓嫣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她便放下莲子羹,正要离开的空当儿。却指着开了的窗户说道:“既然妹妹要休息,就赶紧关了窗户吧,免得夜里着凉。”说着便去关了窗户,这才转身离开了。
“还好我在这里,”巧巧对婉凝道,“燕姐姐不可太过心软,人善被人欺呢。”窗外月色如纱,缥缈似梦。江苓嫣的行为,让婉凝有些矛盾。彼时一只信鸽飞入,让婉凝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