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细雨,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散落着多日的伤感,抛洒出入冬以来的第一次纯美。雪白的月,映衬着静静的湖水。王连瑛走到君颢跟前,轻声道:“皇上,要不要落轿?”
在东麓后宫,被宠幸被称为“落轿”。君颢边看书,边随口答道:“那就让蓼汀阁的薛采女吧!”他记得,婉凝跟他说过这个名字的。就算是看在婉凝的面子上,君颢这才召幸了薛梓若的。
这一晚,对于薛梓若来说,可谓是最幸福的一晚。期盼了一个月,她终是坐上了那乘小轿。可是她却不知,在她坐上轿子的一刻起。所有嫉妒、羡慕的目光的,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从此以后,或是荣宠或是冷落,都在一念之间。欢喜着的心,在清冷的月色下,也变得越发激动。王连瑛一路上,都在对梓若讲着如何侍寝的话。听着梓若的脸儿都红了,心跳的越来越快。
宽大的正阳殿,被随风而动的纱帐,映衬着越发寂寞。梓若被小太监抬着,一路送到了内寝的龙榻上。淡淡的龙涎香,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梓若此时,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见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向自己走来的时候。梓若顿时觉着,心儿快跳出了嗓子眼。这就是东麓的帝王么,这就是自己的夫君么?真是不敢相信,他会生的这么丰神俊朗!
“将衣群褪去,”这是君颢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剑眉星目,他的薄唇紧抿。在梓若看来,真是完美无缺的好男人。就只是,太过冷淡,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
这不禁,让梓若想起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楚君琰,不论是对丽妃,还是对婉凝。一样的柔情似水,一样的柔和谦顺。梓若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护着胸。不知下一步,他要做些什么。
君颢见她如此,不觉冷笑一声:“你不是要见朕么?怎么见了朕,却又这幅神情?”他说着,便走到梓若跟前。一把将她仍在龙榻上,随后动作麻利的解开了她的衣衫。
直到梓若被他,脱得一丝不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已被他看尽。遂立刻将被子,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子。脸儿,也红得发烫。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君颢的样子来。
就在她等着接下来,君颢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君颢冷笑着:“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朕的女人!”他说着,便将梓若的衣服仍在一旁。随后,便拂袖而去。
龙榻上的梓若,却不曾想到,第一次侍寝,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想像中的侍寝,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是,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今天的自己,不漂亮么?不会的,自己很已经很小心了。
“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朕的女人!”君颢的话,再次在梓若耳畔响起。她只是觉着,自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可怜人。还有那番话,是说自己攀龙附凤么?
眼眶里,有湿润的眼泪流了出来。滑过脸颊,流到嘴里,是苦涩的味道。原来眼泪是苦的,梓若紧紧抓着衣衫。浑身都在颤抖,她痛哭着穿了衣服,咬着牙赤脚跑出了正阳殿。
月色正好,照应着木格窗子。梓若伏在桌案上,痛哭了一阵子。这才想起一个人来,婉凝。是了,一定是婉凝没错。不然,君颢怎会不理睬自己?听闻婉凝住在正阳殿的偏殿,君颢一定去她那里了。
究竟她要怎么做,才会让君颢恩宠自己?或许只有婉凝哪里,才会得到答案吧。她望着凄冷的月色,似乎都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忽然,她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循声而望,是一乘小轿,往正阳殿而去。身边跟着的,正是侍女尺素。看起来,轿子里坐着的正是江苓嫣。不知为何,梓若越发觉着上天对自己不公。她苦涩的笑着,转而沿着湖边往回走去。
“采女这么晚了,还没睡么?”梓若回头,是尺素。她不是跟着江苓嫣进了正阳殿么,怎么忽然又拐了回来。看到梓若满脸的疑惑,尺素便又笑着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能在外头等着。”
梓若听着尺素说这番话,忽然觉着自己也像是一个奴才。还有君颢那般对自己,仿佛自己就是被抛弃了似的。“采女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儿?”尺素歪着脑袋,问道。
看着尺素天真的样子,梓若不觉长叹一声:“你这么说来,我倒是与奴才无异了。”“采女这话,如何说?”尺素不解的问道,“听王公公说,前半夜不就是采女去侍寝么?”
侍寝?真是可笑,梓若想起君颢说起的话。不觉一阵阵心痛:“试问世间,还有什么人,才可得到信任?”大约就是,也只是随时提防着他人的暗害吧。梓若苦涩的笑着,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无奈。
尺素从手上取下一串佛珠,对梓若说道:“奴婢就实话对采女说了吧,适才昭仪娘娘就看到了采女。这串佛珠,就是昭仪所赠。还望采女收下才好,也是昭仪的一片心意……”
月色下的佛珠,很是润泽。梓若很是感激,能够被江苓嫣所看上的人。真是不容易,通过江苓嫣再见君颢,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于是梓若感激涕零:“那就劳烦尺素姑娘,向昭仪道谢了!”
“夜深露重,采女还是回去要紧,”尺素说着,便要亲自去送梓若。梓若的心里,因为得了江苓嫣的赏赐。而变得开朗起来,她终是舒展眉头:“好,改日我一定去长春宫。”
看着梓若消失在夜色下,江苓嫣才慢慢地从假山后走出来。得意地笑着:“这下,咱们又要有好戏看了!”“不过奴婢还是想不通,这佛珠可是皇后赐给昭仪的。如今又赏给了她,不就可惜了?”尺素不觉疑惑。
“素日你可是绝顶聪慧,”江苓嫣看着尺素,轻笑着,“怎么如今离宫才一个月,就想不透了?”经过江苓嫣这么一指点,尺素恍然大悟。顿时点头道:“如此一想,昭仪还真是棋高一着!”
江苓嫣冷笑着:“本宫喜欢漂亮的姑娘,可是本宫不喜欢既漂亮,又聪明的人。婉凝一定要除去的,薛梓若就收为己用。看她们自相残杀,又不用本宫动手,岂不是一桩美事?”
北国不比南方,总是雨丝缠绵,细密不断。看着雨滴在水涡中,打击着一层层的水纹。仿若在叹息,叹息着宫人的命运。每当这个时候,婉凝就会想起,自己在表叔家所受的羞辱。
尤其是那个家仆,竟然对自己说那样的话来,着实让人心里难过。“姑娘,”外面有人在叫她,她立刻去开了门字。却是纤云,只见纤云抱着一堆衣服。对她说道:“这些,是长春宫的……”
是了,长春宫哪里,就是江苓嫣了。看着婉凝黯然失神的眼睛,纤云便抓着她的手,说道:“如今咱们才一回浣衣局,就要洗这么多衣服。不如姑娘先歇着,奴婢这就去洗!”
“纤云,”婉凝说着,便端起木盆,将那些衣服尽数收回木盆,又道,“你去烧壶热水,我来洗就好了。”“这万万不可!”纤云立刻阻止道,“皇上吩咐了,一定要好生照顾姑娘的。”
可真是嘲讽,既然君颢要这么吩咐。为何就不来看望自己?当初自己自作主张,从正阳殿搬回浣衣局的时候。都过了三天,君颢怎么不来?还说要照顾,不还是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么?
正在她想的出神的时候,却听得一阵好听的声音:“我来帮你。”仅仅四个字,就让婉凝的心儿为之一动。她不觉抬起头来,是多日未见的君琰!只见他一身玄青衣袍,微微笑着看向自己。
记得上次,还是君琰教授自己写字。如今他又说来给自己洗衣,可真是体贴人心呢。不待婉凝说话,君琰就已经挽起了袖子,准备动起手来。婉凝唬了一跳,忙夺过木盆:“王爷怎可动手洗衣?”
看着婉凝惊慌的样子,君琰不觉轻轻一笑:“因为府里有事要忙,所以这几天没来看你……你,有没有怪我?”怎么会?婉凝轻轻摇了摇头,便搓揉着衣服。便说道:“这里,不是王爷来的地方。”
“小凝,”君琰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子说道,“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你且看看,喜不喜欢?”他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木簪来。上面雕刻着精细的栀子花,栀子花,是婉凝最喜欢的。
君琰轻轻抚了抚婉凝的发丝,替她别在发间:“这根木簪,是我这些天亲手雕的。你喜欢么?”原来,原来这几天他在忙着的,是为自己雕刻木簪啊!映衬着浣洗池里的水,婉凝看到了发间的木簪。
虽然古朴简单,可是看着确实花了不少的心思。“今日,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君琰轻声说着,又拿出一件好看的衣服,“除了木簪,还有这件白蝶琉璃群……”什么?婉凝没有听错吧?
要知道,君琰知晓自己的生辰,已经令她十分意外。白蝶琉璃裙,可是胡族敬献给东麓的贡品啊!君琰竟然,拿这件裙子给自己做贺礼!她简直不敢相信,君琰会为了自己,而东这样的礼物!
“你不喜欢?”看着婉凝许久不说话,君琰似乎有些失望。半刻,婉凝才高兴的点点头:“王爷,你对奴婢这么好……奴婢都不知,该怎么,该怎么报答王爷才好?”
重新装扮一新的婉凝,宛若仙子下界。一根木簪,一套白蝶琉璃裙。让昔日灰头土脸的婉凝,变得好似公主一般。君琰看着这样的婉凝,温婉的笑着:“小凝打扮起来,果然倾国倾城。”
一喜欢,说得婉凝脸儿绯红。“可是王爷,如何知道奴婢的生辰?”婉凝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她很想知道答案。“因为,我一直想着你,”君琰深深的凝望着婉凝的眼睛,充满了一叠的柔情。
可就是在自己生辰的前天,婉凝就知道了梓若侍寝的消息。她不觉低下头来,望着水池中的自己。感觉好像是一只玩偶,被君颢所玩弄。“我想看着你笑,”君琰坐下来,对她说道,“就像是刚才那样。”
婉凝深深叹气:“王爷身为皇族,自然不知我们做奴婢的苦楚。在这深宫,面对主子的冷嘲热讽,奴婢如何,笑得出来?”“只要你愿意,”君琰接口道,“跟着我离开这里,四海为家。”
四海为家?婉凝瞪大了眼睛。君琰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考没考虑过。自己是一个侍女,而且卖身契还在君颢哪里。走到哪里,都会是逃离的青楼女子。君颢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君琰见她眼神有些散漫,遂轻轻握着她的手:“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的诺言太过长久,婉凝等不起。她慢慢抽出手来,勉强笑着:“奴婢是时候,要做活儿了。”
她说着,就转身回屋,褪去了华丽的衣装。卸下了那根木簪,随后细细的收好。君琰也随之跟了进来,见婉凝这样,便安慰着:“如果你信我,也信你自己。就应该,给我一个机会。”
“奴婢多谢王爷的好意,”婉凝垂下眼眸,“只是王爷的许诺,奴婢无缘。”看着婉凝离开的背影,君琰的心口隐隐作痛。依着门槛,君琰看到婉凝正在费力的洗着衣衫。
于是君琰便轻轻坐过去,夺了婉凝手里的衣衫。然后放在搓衣板上,用皂角狠劲儿搓着衣衫上的肮脏。婉凝在一旁看着,心里似乎触动了一番。眼前这个男子,是否可以托付终身?
也许时间,可以证明这一切吧。纤云哪里的热水烧好了,婉凝便提着热水。与冷水互相兑好之后,这才与君琰手里的木盆换了换。看着君琰讶然的样子,婉凝不觉笑道:“热水洗的,更为干净些。”
阳光下,木盆里泛起的泡沫,透露着好看的光泽来。于是浣衣局处,便有一个男子在一旁洗衣,另一个女子,则为他搭着洗好的衣衫。远远望去,好像是贴心的夫妻二人。
就是一旁看着的纤云,也不觉为君琰的这份心意。打动了,或许这样的男子,才真的适合婉凝吧。偏在此时,王连瑛的声音响起。纤云唬了一跳,忙丢下手里的水壶,上前去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