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确是个好东西,是个陪衬孤独的好东西。
至少可以骗自己,这个夜晚自己并不寂寞。
人的情绪,很奇怪,在一个有酒喝有肉吃还无比热闹的场合里,可能因为一张脸庞,一个话题便可很容易的融入其中,心里却清晰万分,这些人只喝酒,不谈感情。
恰恰到了独处的时候,思绪却紊乱了起来,这些人,真的只是陪你喝酒的?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爱多想,任何人都是。
就像他觉得大家一起喝酒,很怪,因为他总是习惯一个人。
可大家就觉得酒一个人有什么好喝的,更怪。
其实他也不想一个人喝,只是他心里对所谓朋友的定义比较模糊而已。
他当然也懂有酒有肉与人同享了才是好酒好肉的道理。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
他的朋友很少,少到可怜,少到有限。
我算一个,送他另一柄刀的那人算一个。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
所以我说少到有限,硬要再算一个,现在拿着他两柄刀的臭娘们儿应该也算。
因为只有他们彼此,才配得上做彼此的朋友。
其实所谓怪,都是人们在不同场合用不同的心态编制出来的产物。
饶是他也如此,大家彼此不了解,当然算不得朋友。
也许是还没习惯吧,习惯做一个普通人。
站在巅峰久了,看人难免会习惯性的居高临下。
向上看的时候,也只有喝酒和望月光的时候。
恰如此时此刻。
他望着月光,喝酒。
自他成名以来,似乎少有喝这种酒的时候。
因为他实在觉得几个铜板便可盛满一壶的酒难以下咽。
但今昔不同往日,普通人,也不就是喝这种酒的?
皎月的洁白像空的,和他刀一样,向来一刀,却一剑,像什么都没发生,像空的。
映在捞月江,却是满的。
他早和我说捞月江美,我问他比美女还美?他说比美女还美。
被他夸赞的地方还真不多,只不过以往,他来这些地方,都不是抱着闲情逸致来赏景的。
而是来杀人的。
但今昔又不同往日了,他现在来这地方,纯粹就是来赏景的。
若说平凡人无名,浪子岂非无根?
那么平凡的浪子呢,也不过就是孤独罢了。
当然,这些大多都是无病呻吟般的瞎想,和悲天悯人是两码事。
自古常言,为官为利终幻客,能诗能酒是神仙。
哪个能诗能酒的人,不爱瞎想?
再说,人如果一味的循规蹈矩,不免太过死板,终究是不可爱的。
偶尔颠覆形象的被迫妄想一番,这才是生活。
他便觉得如此甚好。
自玉唐镖局离开已经过了一天,此时正在洋县歇脚。
如委托人所说,会把式的都必须参与走镖。
萧玉山可说是拖家带口,包括自己,一个烧菜和管账的寒酸小厮。
一整日走来都可说是相安无事,只不过着实累人,尤其是小姑娘萧棠月。
小孩心性,即使东西再好玩,久了也会腻。
好酒的玉唐镖局众人理所应当的该在洋县休息一晚。
洋县不大,貌美不可比之苏州,但却比苏州市井许多。
逛了三四条街几乎都是卖鱼卖肉的洒家,酒馆客栈奇多,街边操着皮肉生意的烟花之地也多,典型的落脚县城,洗簌休息,买粮买马,整装他物。
急于解乏的众人见到店家,嘴里憋得慌,看到街边的烟花女子,裆里的家伙更憋得慌。
寻思着五万两到手,定要拱一回以往想想都觉得奢侈的头牌白菜,至于那些表面清高所谓卖艺不卖身的****,就砸她一脸银两霸王硬上弓,有钱了,还顾个屁的怜香惜玉。
最后在一家普通客栈落脚,歇了货物,直接好酒十坛,酱肉十斤,体验了一把以往没资格没勇气一掷千金的感觉,从头爽到脚趾。
春雨觉得很有趣,是实质性的有趣。
以往他到一个新的地方,杀人,喝酒,陌生的女人。
这个地方他来过,但此次来,却不同,他是普通人,他靠走镖为生。
同样有钱拿,有酒喝,陌生的女人可有可无,却不是因为杀人。
这种新鲜的兴奋,或许真的无人能懂。
众人一喝醉,无非全是黄段子,更有到对面的青楼直接消费一番的念头,去,就要玩最好的头牌花魁,不肯?一脸银两砸下去,从此一点朱红万人尝只能我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只能我枕,还不肯?再一脸银两砸下去。
他也不免跟着轻笑出声,嘴里咬着路边顺手摘来的狗尾巴草。
为了不让粉雕玉琢的萧棠月耳濡目染,他早已把小姑娘哄睡着,回厅,却见几人也都趴在桌上,睡的和死人一样。
他便来到这里,他早就知道的地方,他杀过人的地方。
捞月江。
独处的时候,他便是他,只不过腰间少了两柄刀。
捞月江来头不小,闻船行至江中,可见天上宫阙,与月等大的月影皆映于江水,让人情不自禁伸手打捞,故唤名捞月。
他当然知道这江水的玄妙,因为他可以在上面踏步而行,如履平地。
只是现在是普通人,他很乐意雇一艘船家,载他进江中。
带着他的酒,叼着狗尾巴草。
只是他前脚刚踏上船,背后便传来一声轻唤。
“可否带上我们?”
是个女人,声如甘露,音如轻灵凤鸣。
他还没转头便对身后的女子有了第一印象,那就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待他回头的时候,又有了第二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很好看。
年约二十上下,目光如剪影,肌肤若璇,黄缎小袄,风姿绰约。
他很快有了第三个印象,她整个人都好看。
最后有了一个结论,原来有人是可以比这江水美的。
我想他下次见我的时候会先告诉我这个。
只不过,他没有失态,活在传说里这么久,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
那女人身旁还站了一男子,岁数稍小些,样子清秀,却满脸桀骜,着紫金袍子,与那女子一样,腰间都有一支白玉笛子,篆有古朴行文。
他不禁眯起双眼,内心促狭,白玉笛子?
“喂!你看够没。”
那个年轻男子恶狠狠的提醒。
“随你们便,反正空位多的是。”
促狭过后他便回到那个冷冰冰的他,桃花眸子望向江水,果然也有倒影。
“算你识相,否则有你倒霉!”
那年轻男子与那好看的女人一同上船,不免又“提醒”了一句。
他愕然了秋毫,随后内心戏谑轻笑。
聚仙湖,呵,真当自己是神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