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书归来后,沈子珺神色恹恹,合衣沉沉睡了过去。
天幕微启,清晨的皇宫还带着夜的醉意。只有小太监宫女们,匆匆忙忙的在各个殿外来来回回,见到熟悉的人轻轻地点个头,又向匆匆前方跑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公主,你看我前些日子特地学会了一种新的发样,当时我就想着很适合公主!怎么样?”绿依扶着公主的肩让她对着镜子,自豪道。
沈子珺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人,陌生又熟悉,明明还是个孩子的年龄,五官还是有些稚嫩,小脸却绷得紧紧的。面色稍微有些苍白,眼下还有些微的青黑。
镜子中的人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快意和鄙夷,就像是一道闪电撕破了她所有的掩盖。
像极了,以前那些南国宫里看着她的人……
昨天跟赵晟的谈话让她到现在都不能平静,自己到底不能做到母妃说的平静无波,嘲讽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看着自己头上梳的一丝不苟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止住了绿依的手。
“绿依,就属你天天想着这些,算了梳的简单松快一些吧,这样总是觉得头坠坠的。”
绿依嘴角微微嘟起,看着镜子中面无表情的人。
明明头上只是插了两个珠簪,带了一点流苏。
以前在南国,因为是长公主,即使不受宠,也要随时保持形象,即使每天有那么多规矩,公主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默默的接受着安排。
绿依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还是有些松懈,不曾注意公主的心思。
摘下珠簪,给公主盘上去的头发散下来,纤细的发丝让它柔柔地贴在公主的脸颊,后面的头发轻轻地分开两束,用一个雕着蝴蝶的簪子最后盘在一起。
“公主,这样如何?”绿依询问着有些走神的公主。
“嗯,绿依,这些年下来手艺倒是越来越精湛了。不知道将来哪个那么有福气能娶到你!”
沈子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打趣道。
“公主!”绿依脸色晕上了一抹红色,不自在的抱怨道。
吃过早饭,挥挥手让绿依下去吃,坐在矮炕上,沈子珺微闭着眼将杂乱的思绪整理一番。
过一会儿,听见殿外李福声音传过来,
“萱荣公主可在殿中?”
绿依闻声出来,给李福行了个礼。
“李公公安好,公主在内殿歇息,容禀,。”
李福微微颔首。
将李福引进殿中,泡了一杯茶,静待沈子珺从内殿走出。
“公主。”李福向公主行了个礼。
“不知道公公过来是?”
李福拍了拍手,只见一群宫女走进来。
“公主,陛下知道公主身边服侍的人较少,特地选了些家世清白的宫女留给公主,不知公主有哪些中意的。”
走进来清一色穿着灰绿色衣服的小宫女,脚步微碎,轻轻地带着衣襟摩擦的声音,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每个人都微微低头,不与自己直面相视。
看着这些宫女,沈子珺知道,这些宫女的礼仪教养很好,怕是接受过什么高级训练。
沈子珺不想多要,觉得还是清净着舒服些,但是看了看那些宫女,知道是皇上赐下来的,少不得要选两个。
“就她们两个吧!”随意的选了两个看着顺眼的小丫头留了下来。
李福也没有再让沈子珺挑,接着拍了拍手,进来一群拿着托盘的小太监,带着一脸笑意,继续向沈子珺说道
“公主,皇上看公主衣物太少,像是陈年的旧衣,想着公主自南国来定是没有带着太多东西的,就让咱家选了些最近刚出的布匹,醉流烟,挑了些颜色鲜艳的送了来,觉得公主应该是喜欢的。”
沈子珺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明亮却不张扬的颜色,便知道,这些布料定是极好的,点了点头。
“有劳皇上了,”沈子珺向李公公点了点头,欠身行了一礼。
“那咱家就回去向皇上复命了。”李福冲着沈子珺微微福身,笑的弯了眉眼,叫人心生善意。
“那公公慢走,绿依,送公公,”
沈子珺给了绿依一个眼神,绿依点点头,悄悄地塞给李福了一个荷包。
李福也没矫情,拿了荷包塞进了宽大的袖子中,挥手一群人走了出去。心下暗暗点头,这公主处事圆滑,不是那鲁莽之辈。
“既然我挑了你们两个,就觉得你们是个好的,以后呢,在这里好好做事,本分些,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叫了这两个丫鬟到自己身前来。沈子珺知道,这不过是昨日赵晟的表示罢了,证明自己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
“是”两个小宫女点点头,绿依安排她们安安静静去做事了。
“绿依,”过了一会儿,沈子珺突然叫住了绿依,招了招手。
“井台楼后面听说有木槿,算算日子也该开花了,跟我去看看吧。”
“是”绿依松了些心神,这两天觉得公主心中有事情一直闷着,出去走走也好。
微风吹过,和绿依倚着在树林静静地站着,看着淡粉色的花一阵一阵的随风微荡。
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沈子珺自己都不知道。和赵晟说完现在只剩下深深地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她感觉前路被雾色遮住,找不到出口……
待了片刻,沈子珺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烦躁的气息稍稍平了些。
“走吧,”沈子珺转身欲回,突然被一块石头扯到了衣角,踉跄了一下,一瞬间疼意上涌。
“公主!”绿依惊呼,整个人抱住公主,看着她额头沁出冷汗,面色忍着疼。
双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怎么办,绿依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带几个小太监出来。
沈子珺深觉得今天出来的太不是时候,揉揉崴到的脚,叹了口气,咬咬牙准备起身。
“我把你送回去吧。”温和的声音响起。
一双手伸过来,扶住沈子珺,带着羊脂玉一般的温和细腻,逆着阳光,阴影打在面前男子的脸上,精致的眉眼让她一瞬间微愣。
沈子珺下意识地躲开来,避开那双手。
“公子,这是后宫,不麻烦公子了。”
扶着绿依起来,钻心的疼让她脸色煞白,琢磨着今天怕是要倒霉了,毕竟不是后宫的小主,出了问题还可以叫上侍卫。
“呵,公主,你们两个人回去怕是有些困难,去叫那些下人怕是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男子莞尔一笑,将沈子珺大部分重量移到了自己身上,“公主先委屈些。”
男子进入外殿,准备将沈子珺放在内殿,沈子珺有些慌张地拒绝。这可使不得,万一这个男子真进了内殿,男子不明不白的身份。自己的清誉可就没了……
“不用了,公子,放在这里就好。”
男子摇摇头,失笑,
“倒是我鲁莽了。”
“绿依,看茶”
沈子珺去内殿,让医女处理了一下自己的脚腕。让绿依扶着出来,坐在座椅上,看向那个男子。
“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穆奕,字朝枫,唤我朝枫就行。”穆奕抿了茶,看向沈子珺。
“穆公子,刚才多亏你了,谢谢穆公子。”沈子珺听见名字下意识抬头。
“倒是不妨事,公主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穆奕声音温润,语气带着一股关心。
“公主来到晋国这些日子怎么样?”沈子珺看着穆奕眼眸直直的望向自己,太过白皙的脸庞让沈子珺找不到一点瑕疵,有些慌乱的错开穆奕的视线。
“过的倒是比在南国那会儿自在了些,不管怎么样,平静些就好。”
穆奕笑笑,“倒也是,”
闲聊了会儿,觉得一个男子在这里呆久了还是不合适,穆奕拱手向沈子珺告辞,
“不在这里叨扰公主了,我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因为脚还是有些不方便,沈子珺倒也没有相送。
“绿依,我记得魏国国姓穆吧,”
“是”绿依有些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