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不愧是皇后娘娘所居之地,入目之处都极为精致,哪怕只是一个门框,上面也雕刻着凤凰的图腾,门口的石狮子也是威风鼎鼎,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里不是皇后居住的地方,而是衙门了。
朝阳宫门口站着的宫女进去通报一声后,里面的笑声立刻就戛然而止,很快宫女恭敬的走出来,恭请染染进去。
第一次来到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是古代最高级的地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染染看着那宫女眼里一闪而逝的怜悯之色,心里也略微明白了一点,皇后娘娘今日特意请她入宫肯定不会是好奇她长什么模样,怕是要找她的茬才对。
心里默默的提醒自己,现在可是在皇宫里,哪怕看皇后娘娘再不顺眼,她也不能直接把人药倒了。
哎,都说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可她现在明明身为一品诰命夫人,怎么心里还是这么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身的底气不足啊!
靠着男人得来的头衔,有什么卵用?一到关键时刻,直接就歇菜了。
染染心里暗自想着,却露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跟着宫女进入了朝阳宫,先前给染染领路的宫女把染染带到了朝阳宫之后就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染染细微一想也明白,富贵人家的丫鬟婆子都还分个三六九等级,更不要说皇宫了,怕是规矩还更多,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也只有规矩严苛这让能够彰显出皇家风范啊!
朝阳宫外面贵不可言,到了里面之后,更是让染染叹为观止,若不是她还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的话,怕是都会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一进入朝阳宫,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大片的被保护的极好,但是现在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骨朵儿,在这个时节能够看到的花也就只有梅花了,可是眼前的花圃里生长的都是极为娇贵的花儿,也都是在春季才常开的花儿。
千日红、四海波、松红梅、百日草、蜀葵、蜡菊、万寿菊、秋海棠、月光花、尖叶杜英、夜合花、毛鹃、、、、、、等等,还有许多染染一时半刻连名字都说出来,那领路的宫女见染染一副乡下包子进城的模样,神态间也多了几分的敷衍之意,虽然还是一副恭敬的姿态请染染进去,但是染染何尝看不出那宫女眉眼间的不屑?
别人看不起她就看不起吧,染染也不在乎,反正从她知道了玉大叔的身世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宫中的皇后妃子打好关系。
等到朝阳宫的正殿里看到坐在上面的高贵典雅的皇后娘娘时,染染举止有度的给她行礼问安:“臣妇玉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礼仪在上次来给秦九陌治病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过了,虽然不一定有那些京中贵女们规范,但是也绝对不失礼就是了。
坐在上位的皇后娘娘很是温和的开口道:“丞相夫人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谢皇后娘娘。”染染不卑不亢的起身,随即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她轻微一抬眼就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站着一位长得绝艳的美貌女子,此时她正用一双幽怨的眼眸看着她,染染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她了?明明她们之间还是第一次见面啊!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女子仇视她的原因,只见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露出了一抹浅笑,很是担忧的问道:“听玉相说玉夫人身体不适,本宫还以为他这是想要藏着娇妻不给大家伙看看玉夫人是何等的绝色,怎么今日看到玉夫人,似乎身体确实是有些不好?你这是什么病?可需要本宫召来太医为你诊治?”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连成怀德神医都束手无策,想来臣妇这破败的身子还真是连累了夫君。”染染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刚才她行走了这么久的路,身子早就有些受不住了,现在坐在这里,额头上渐渐的就溢出了一层冷汗,这更是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得病弱。
皇后娘娘还没有说些什么,她身旁站着的女子就忍不住开口讽刺:“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硬是要嫁给玉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福气承受这份恩宠。”语气阴郁,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一样,声音不低,落入了在场坐着的京中贵妇和贵女的耳中,大家神态各异,虽然都没有说什么,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玉夫人不受待见,她们要是想与之交好,怕是要掂量掂量了。
“芸竹,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玉夫人是有福气之人,玉相能够看上的女子总是有过人之处,你不可无礼。”皇后娘娘轻声斥责道。
成芸竹很是委屈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在看到皇后娘娘眼中那不赞同的神色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语气很是不好的对染染说道:“刚才是我失言了,还望玉夫人见谅。”
虽然说是给染染赔罪,可这语气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好在染染也不在意,她故作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姑娘可别折煞臣妇了,臣妇胆子小,最是不经吓的。”说着身子还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下,虽然不显眼,但是也被一只都盯着她看的成芸竹看在了眼中。
她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随后冷哼以后便移开了眼。
染染见她不在盯着她瞧,脸上的神色一松,活脱脱像个小媳妇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这副样子落在了在座的众位眼中,大家神色各异,倒是皇后娘娘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染染的年龄和气质摆在这里,穿着这么老气的朝服,哪怕她就是没有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模样,也注定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所以染染也就没有勉强自己了,对于有些人,本来就不是友人,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结交?
皇后娘娘看染染神色稍微安稳了一些后,也轻声说道:“玉夫人,你是第一次入宫,又都是青葱年少的年龄,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坐在一起委实也让你不自在,本宫宫中的风景在后宫来说还算是堪堪入目,不如玉夫人和本宫这侄女一同先去观赏观赏?也免得在这里坐烦闷了。”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贴心极了,可是她内心是如何想的,无人知道,不过染染看到她身旁顶着一张死人脸的成芸竹时,也只能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只是臣妇身子实在是不适合出去乱走,只能厚颜在这里叨扰皇后娘娘了。”
她可没有觉得自己神通广大,哪里都敢去,现实和话本中总是有些差距的,染染觉得自己第一次入宫,最好还是明哲保身吧,当然了,要想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跟随人潮,大家都知道她体弱,哪怕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大家也不好把责任推到她一个病弱的女子身上来。
染染都这么说了,皇后娘娘即便是满心不愿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她的太子殿下还需要靳王府和玉相的支持,她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玉相和靳王府交好,她要是在这里为难白染染,到时候这白染染去吹吹枕边风,连累到了太子殿下那可怎么是好?所以现在对她来说就算是想帮自己的侄女找茬,也不敢。
皇后娘娘心里也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玉相的眼睛是瞎了还是心瞎了,放着满京城的贵女公主不娶,偏偏找了一个病秧子回来。
大家都被染染那苍白的脸色给吓坏了,自然是不敢仔细的打量着她。
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有宫女上前给大家换茶,染染因为身体不好,皇后娘娘还特意吩咐宫女给她准备药茶,染染听闻后,立刻感激涕零的看着皇后娘娘,看到染染这般小家子气,皇后娘娘是彻底歇下了要跟她说话的念头了。
白染染这个样子哪里有丞相夫人的派头?皇后娘娘觉得朝阳宫中的杂扫丫头都比白染染更有气势,想到这里,皇后娘娘更是恨不得立刻就解散了这个茶会。
等了一会儿之后,宫女端着药茶上来了,只是在把药茶放到桌面上的时候,不知道是没有放稳还是手抖了抖,那杯滚烫的药茶直接倒在了染染的朝服上不说,还烫的染染忍不住叫出声来。
宫女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的告罪:“玉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这茶杯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掉落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也坐不住了,她不想生事,没想到偏偏就出事了,这白染染要是在她的朝阳宫中出了什么事情,玉相怕是都会把所有的错怪在她头上,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实在是得罪不起玉相。
“玉夫人,你可有受伤?来人,快宣太医前来诊治,至于这个贱婢,连一杯茶都端不稳,你还能干什么?烫伤了玉夫人,犯下了大错,本宫罚你去辛者库赎罪!”皇后娘娘急匆匆的说道,她忙着看染染,倒是忽视了她身旁站着的成芸竹,成芸竹绝美的丹凤眼中一抹阴郁一闪而逝,随即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那端茶的宫女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情来,只是她那双眼睛在对上站在皇后身后的成芸竹时,又只能垂下了头,任凭嬷嬷把她拉走。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过是些许小事,臣妇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裙就好了,不必请太医了。”染染惶恐的拒绝道,说完话后,染染又忍不住轻咳了起来,看的皇后娘娘是眉头紧蹙,她不理会染染的话语,直接让人去请太医。
面对皇后娘娘的关怀,染染更是感激,察觉到染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后,皇后面上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玉夫人你放心,本宫请来的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你身子这般病弱,若是不能治愈,怕是也会子嗣有所影响,你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本宫听说有一位民间大夫和靳王府的关系极亲厚,玉相可有为你寻来诊治一番?”
“他平日里都在外面忙着,也只有晚上时候才归家,他倒是提起过,只是臣妇没有同意,臣妇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是些许的小毛病,养养就好了。”染染无奈的叹息,脸上更是流露出了悲苦的神情来,这样的表现更是让大家心里有了几分的底。
这么看来玉相也没有这么喜欢这位玉夫人啊!
皇后不赞同的说道:“胡说,养养就能够把病养好么?听本宫的话,抓紧时间医治,有什么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你可别委屈了自己,要是玉相不愿意给你治病,你给本宫说,本宫定给你寻名医医治。”
“承蒙皇后娘娘抬爱,您对臣妇实在是太好了。”染染用帕子擦拭了额头上冷汗,随即那泛红的眼眶里迸涌出了感激的泪水。
这个样子落在皇后的眼中,总算是让她满意了几分,虽然白染染的出身太低了,但是同样的,也没有什么脑子,她要做些什么也比较方便,想清楚之后,皇后对染染更是热情了几分。
等到太医来诊治之后,染染还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满脸皱纹,还留了一顶山羊胡的老太医,染染脸上溢出了浅淡的笑容,眼神透出了一抹希冀之光。
只是等太医诊治过后,老太医的眉头也紧紧的锁了起来,他又仔细的给染染把脉后,斟酌了词语之后才道:“玉夫人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体弱,不能干重活,也不能受累,平日里不仅仅要好好的调养,还得注意天气变化,一个不注意,怕是就容易染上了各种恶疾,这种病没有根治的法子,也只能慢慢的调理,不过玉夫人也不是日日都如此,只怕近几日夫人是感染了咳疾,这才加重了病情。”
简单来说,这就是身体太弱了,所以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老太医悲悯的看了染染一眼后,直接给她开了方子,染染感激的把方子收起来,等到老太医离开后,染染这才跟随宫女去朝阳宫中的偏殿换衣。
来参加宴会自然是有带备用的衣裳,之不过不是朝服罢了,染染看着朝服裙摆处的药渍,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在她面前居然也敢玩弄这些把戏,看来她们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今日跟着染染进宫的是若梅,在宫女退下之后,若梅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衣裳,看着染染那蹙眉深思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夫人,可是这药茶有何不妥之处?”
“嗯,是有些问题,若梅咱们动作快些,我怕人家精心设计下了这个局,总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被咱们化解了。”染染眼里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她在那药茶刚刚端过来,还没有到她面前的时候,染染就已经察觉出了里面的不妥,不过她没有直接点出,但是也不愿意喝下这杯加了料的茶水,她知道皇后娘娘对于她的病保持了怀疑态度,染染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也为了不喝这杯茶,这才故意用巧劲把这杯茶给弄翻了。
虽说染湿了她的裙摆,不过总比喝下去强!
“奴婢知道。”若梅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很快就服侍染染换好了衣裳,她刚刚把腰间的扣子给扣上,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了一位喝的醉醺醺的男人。
男人一身华服,还没有露脸就让人察觉出他身份肯定不低,还没有走进,染染和若梅就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香味,显然是真的喝醉了,染染仔细一闻,还闻出了随着他进来,空气中还多了一种淡淡的香味,她是医者,不过是这么一闻就闻出来是什么了,她立刻对若梅做了一个手势,若梅很是机灵的趁着那醉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抬手往那醉汉的脖颈处劈去,很快醉汉就倒在地上了。
把他的脸转了过来后,染染把油灯端了过来,再看到那醉汉时,微微一愣,原来是老熟人了,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再见过他,但是他的这张脸,一直都没有从染染的脑海中淡去。
这不是当年在南江县指使人掳走她的献王爷么?
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分啊!今日他们倒是在皇后娘娘的朝阳宫中相见了。
染染和若梅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才把献王爷挪到了屏风后面,正在此时,刚才带着染染来换衣裳的宫女又折了回来,看着大开的门,她轻手轻脚的从门外走进来。
察觉到屏风外面的脚步声,染染直接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粉,然后在那宫女快要靠近的时候,直接在她眼前一挥,宫女虽然有所防备,可也还是被染染的动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瞳孔微张,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都来不及说,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染染看着倒在地上的宫女还有那已经昏过去的献王爷,既然人家这么精心的安排了这一出戏,她要是不让人家唱下去的话,也太令人失望了,不如成全那个人的心愿好了。
染染眼眸闪过点点的笑意,随后又和若梅快速的布置了一番,这才不慌不忙的离开了这里,为了给里面的两位多点时间,染染也没有直接按照来时的路回去,而是转了另一个方向。
她不知道这朝阳宫宫里有多少守卫,不过她也不担心被人撞见,人家能够布置下这个局,这周围的人肯定也不多,不过令染染郁闷的是,到底是谁在算计她,还敢选择在朝阳宫中动手?
那个人就不怕被人追查出来是谁么?
带着这些疑问,染染和若梅就随意的逛了起来,如同染染所想那般,这一路上走过去,人烟稀少,甚至可以说是压根就碰不到一个人,染染也不着急,慢吞吞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只不过这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头的青丝也都乱糟糟的散落着,手上还拿着已经散发着臭味的馒头,女人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在看到染染和若梅两人时,立刻就奔跑了过来,她紧紧的抓着染染的手,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丢了,你有没有见过我儿子?”
声音凄惨,充满了绝望。
染染和若梅相看一眼,都没有说话,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人有些颓废的放下了手,她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大喊了起来,染染察觉到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了,轻轻柔柔的说道:“我不认识你的儿子,你可否告诉我你儿子长什么模样,今年几岁了,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让人去帮你找。”
闻言,那女人顿时一喜,她大声说道:“我儿子……”说到这里她又卡壳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伸手敲打起自己的脑瓜儿:“呜呜,我真的没用,没能看好自己的儿子,现在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呜呜。”
那双手狠狠的打着自己的脑袋,染染看着都觉得疼,有心想要去帮忙,可是她一靠近,那女人就开始大声的对她吼道:“不许靠近本宫,本宫知道你们这些贱人,都想要害死本宫。”
染染原本还纳闷宫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可是在听了她说出的话之后,倒是有些明白了,这位怕是被废了位份的后宫嫔妃,没想到失去了圣上的宠爱之后,整个人都活的疯疯癫癫了。
若梅小心的扶着染染,生怕那女人不小心伤到了染染。正在此时那人影也靠近了,是两个宫女,她们看到染染时,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疑虑:“这位夫人,请问你是怎么来了这里?”
这里可不是热闹之地,这位夫人看她的衣着和发饰,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跑来这里了?
染染连忙说道:“我叫白染染,是玉相的妻子,第一次入宫,这不染湿了衣裙,去了朝阳宫的偏殿更换,这不出来之后没看到领路的宫女,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我这一心急就带着丫鬟随便的走,想要走回去,谁知道这一路上走来都没有遇到人,倒是遇到了她。”
话落,指了指眼前疯疯癫癫正在说胡话的女人。
宫女一听,立刻说道:“原来如此,这里不吉利,玉夫人还是快快离去,阿莉你把她扶回去吧,我去送玉夫人。”
名为阿莉的宫女点点头,立刻就拉扯着那女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