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屋外,寒风凛冽,那呼呼的声音,在夜里更是清晰,门口的小丫鬟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惧怕,不是害怕被冻死,而是屋里那位神医要是医治不好小姐,她们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屋里,一片寂静,连根针掉落在地上怕是都能听到声响。每个人都凝神屏气的看着成叔把脉,大家对于杜苗苗的病情很是不容乐观,特别是那些药材他们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更是让大家束手无策。
成叔的脸色很不好,或者说很差,而且他的情绪处在了随时都有可能要爆发的阶段,染染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倘若连成叔都没法子救杜苗苗,那她就更加无能为力了,没有金萱草确实是个大问题。
过了不知道多久,成叔终于放下了手,拿起一旁染染准备好的银针,直接在杜苗苗的头上和身上的几大穴位刺了下来,很快杜苗苗的呼吸就平稳了一些,但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成叔手下的动作不停,很快杜苗苗身上就插满了银针,此时成叔额头上的汗水,也溢了出来,细细密密的水珠凝结在一处,慢慢的从成叔的脸颊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杜苗苗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声,慢慢的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在她眼前满头大汗的老爷爷,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成叔突然把一根银针给拔了出来,杜苗苗嘴角立刻溢出了一抹黑红色的血迹,成叔接着把银针全都收了起来,杜苗苗又呕了几口血。
杜夫人在一旁看着,手捂着嘴巴,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叫出来影响到成叔的行针,看着杜苗苗那苍白的脸色,杜夫人眼眶里的泪水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滑落下来。杜老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那从小就娇惯着长大的女儿,怎么今年就霉运连连的?先是被掳走,然后现在又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听染染跟那位老大夫的谈话,好像也是那次被掳走后引发的病症。
杜老爷是恨死那些北莫人了,要是现在他眼前有北莫人在的话,肯定会二话不说就上前暴揍一顿。
等到杜苗苗呕出的血成了鲜红色时,成叔也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染染看着杜苗苗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却多了一抹的生机,连忙眼巴巴的看向成叔,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小丫头,收起你那副崇拜的表情,你这个朋友病情暂时是得到控制了,但是也不过是多撑个几天,下一次她要是再度昏迷了,怕是就没有这么醒来了。”成叔忧心忡忡的说道,原本他心里还在为玉辰生去算计北莫的事情而生气,现在看来玉辰生那小子此举是深得他心。
两国交战,不管是使用何种的手段,都不能涉及到百姓的人身安全,可是自古以来,每次战乱,其实最受伤害的还是百姓。
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忍冻挨饿,那些将士们为国捐躯,百姓们过的日子也是朝不保夕,自古以来战争就没有完全胜利的一方。
染染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她没精打采的问道:“师傅,那金萱草就这么重要?没有可以代替的药材?”
一般来说,只要那味药不是主药,都是可以寻一些相似药性的药材替代,只是最后的效果可能有些差别,但是不大。
现在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了,就算是有些差别也应该先把命救回来再说!
成叔药药头:“没有,对了这病会有传染的风险,为了避免大家被传染,等会儿我写个方子,大家喝一碗汤药后再离开,还有杜老爷,你们这两日安排在杜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最好每日都要喝我开的药,免得被传染。”
闻言,杜老爷他们外行人是高兴不已,只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家的医术果然高明,在他们看来,只要这个老人家出手,杜苗苗肯定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而那些城里的精英大夫们,却是愁容满面,成叔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只是预防而已,还是有传染的风险。
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杜苗苗的床边,染染用帕子把杜苗苗嘴角的血迹给擦干净后,才把杯子放到她的唇边,杜苗苗不过是抿了一口开水后,就摇了摇头,很是歉意的对染染道:“染染,麻烦你了,这么冷的天还跑来为我诊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好朋友,理应互相帮助。”染染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扯了扯唇角。
“嗯,我没事了,你别担心了。”杜苗苗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看着杜苗苗的笑颜,染染只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这个傻丫头,她以为这次生病跟以前一样么?这次弄不好她就一命呜呼了,只是这些事,染染对着杜苗苗那亮闪的双眼时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两人说了一些话,成叔开好的汤药也端来了,大家一人一碗喝完后,才陆续离开了杜家,成叔又给杜苗苗行了一次针,开了药方后才带着染染离开了杜家。
此时已经到了五更天,街上也有些小商贩开始摆摊卖货,杜老爷和杜夫人感恩戴德的送成叔和染染离去后,才转身回了杜苗苗的房间。
房间里,杜苗苗望着头顶那白色的帷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虽然醒来后,大家什么话都没有跟她说,但是她隐隐还是明白她这次的病情怕是不简单,那位老先生给她行针还给家里人留下了两张药方,一张据说是预防疾病的方子,一张是给她调理身体的。
手紧紧的攥着被褥,杜苗苗的眼里闪过一抹悲伤的神色,这几个月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可惜,不管她如何挣扎,那段记忆却总是挥之不去,好不容易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下,她渐渐要走出那段阴霾,可惜……
杜苗苗从来都不是不坚强的人,可惜这几个月来,她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这个冬天,她完全就变成了瓷娃娃,风吹不得、冻不得,否则就大病小病不断,眼泪慢慢顺着脸颊滑落到了耳边,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杜苗苗连忙伸手把脸上的泪痕拭去。
忙活了一晚上的染染并没有立刻回家休息,而是去了‘白家面馆’,一起去的还有成叔,既然杜苗苗都病变了,和她一起被掳走,而且时间那么长的杨翠花,怕是也有可能病变,而且为了防止传染,还得停了杨翠花的工作。
染染伸手摸了摸眉心,只觉得烦闷不已,旁边的成叔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跟在她身边,染染抬头,很是真诚的道:“师傅,山里真的没有金萱草的踪迹?就算是冬天了,也应该还有那些干枯的枯草吧?”
成叔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很是疲倦道:“你以为我开玩笑呢?那山里我差不多都走了一遍了,除去了一些深山还没去外,我找寻了这么久都没有发觉金萱草的痕迹。山里的枯草那么多,你认得出哪个是金萱草么?”
面对成叔的反问,染染哑口无言,连成叔都没法子,她也找不出更有效用的法子了,想到杜苗苗的孱弱的模样,染染心口就闷闷的。
“小丫头也不必沮丧,现在离开春不过还有六天,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是开春过后等到桃李盛开时再上山找寻就是了。”前提条件是,能够控制住那些瘟疫的蔓延,成叔想着,他等会儿怕是要去衙门一趟,这种找人的事情自然是要衙门出面才名正言顺,当然了,为了以防有疏漏,也要让阿辰派几个人去查找一番。
染染不太乐观道:“希望吧,师傅,你跟我面馆一趟。”把杨翠花的事情说了一遍,成叔并没有拒绝,两人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赶到了面馆。
此时面馆刚刚开门,屠夫刚送来了大骨和一些猪肉、牛肉,王民已经出去外面采买蔬菜了,杨翠花正在厨房忙活,并没有病发,染染松了口气。
秋娘见染染来了,还以为是要查账,连忙去房间把账册都拿了出来,染染示意她把账册先放在一边,秋娘见染染跟杨翠花有话说,连忙接过了熬煮大骨汤的事情。
染染拉着杨翠花到了后院,成叔慢悠悠的一路看了过来,上次他跟着玉辰生也来了这里,不过却没有进入后院,此时看着后院虽小,但是两个院子打通后,倒是也显得宽阔了,院子里收拾的很是干净,除了一些树苗外,连杂草都看不见。
成叔在心里暗暗的夸赞道: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蠢蠢的,用的人倒是不错,手脚麻利,也难怪小丫头不来面馆,也不会出差错。
在成叔随便走看的时候,染染也把杜苗苗的事情跟杨翠花说了一遍,杨翠花的脸色微微一变,倒是没有染染所以为的那种恐慌,她伸出手,很是爽朗道:“有病那就吃药休息,染染你帮我看看吧!”
杨翠花确实是想得开,生老病死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虽然她现在身体没有异样,但是也难保那病根早已经就入了骨髓。
染染伸出手放在了杨翠花的手腕上,脉搏跳动很是给力,从她的脉相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就让染染觉得不可思议了。
连忙招呼了成叔过来,成叔也把两边的院子走完了,他很是随意的把手搭在了杨翠花的脉搏上,双眼轻轻一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成叔示意杨翠花换了另一只手,再次把脉,如此这般过了两刻钟后,成叔才收回了手。
在一旁看着的染染早已经放轻了呼吸,看到成叔睁开了双眼后,染染才急忙问道:“师傅,翠花姐姐的脉相如何?”
“从她的脉相来看,她中的毒并不深,虽然和杜苗苗的病有些相似,不过我开个药方给她喝个几天也就好了。”成叔摸了摸胡子说道。
染染连忙去房里把秋娘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成叔留下一张方子后就忍不住要去吃面条,染染很是感激成叔这一晚上的辛劳,自是不会推辞,而且成叔还是她的师傅,别说是面条了,就是要去美食坊大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所以染染连忙亲自进了厨房给成叔煮面条。
杨翠花拿着方子,眼里闪过一抹感激,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她虽不惧怕死亡,但是能够活着是最好,想到家里那等着她赡养的父母,还有那疼爱她的公婆,杨翠花心里想道:她自是不能出事,否则那四位老人谁来赡养呢?为了父母,她也要活下去。
染染煮面条当然不会是煮成叔一人的,难得来城里一趟,染染直接煮了一大锅的面条,里面还放了不少新鲜的猪肉、牛肉还有酸菜,正巧王民也回来了,染染连忙让银心洗了一大把的青菜放下锅里。
这一顿早餐大家吃的是热热闹闹,成叔吃饱喝足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跟染染约好了,下午一起回杨河村。
染染想着难得来城里一趟,自然是逛逛街、买买买后再回去,也就爽朗的答应了,等成叔离去后,染染直接起身去了后院秋娘的床榻上小睡一会儿,虽然不觉得困,不过她现在的还在长身体,自然是要多注意多休息。
躺在床上,染染脑海里不知道想了什么,望着帷帐,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染染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的,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穿好衣裙,打开房门,外面的喧闹声更盛,此时已经快到午时了,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染染扯了扯有些起皱的衣裙,随后轻手轻脚的往门店走去。
离得近了,里面的声音也就越发清晰的落到了染染的耳中。
铺子里,此时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可现在压根就没有食客敢上门,原因无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大铁棒,身后还带了两只大狼狗,怒气冲冲的对着秋娘发火。
“秋娘,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汉子一脸怒意的看向秋娘,眼里的怒火是藏也藏不住。
秋娘并不惧怕那个汉子,平静的与之对视,很是不解的道:“叶大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想到曾经在叶家所遭受的一切,秋娘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被丈夫休弃,前婆婆还放出话来说她得了脏病,导致她在娘家过不下去,要不是碰到了染染,她现在怕是早就冻死街头了吧!
而现在,这个前夫,因为知道了她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而且还管着面馆的账本,这才舔着老脸上来,被她拒绝了两次后,这次居然带着家伙来了,秋娘看着那两只狼狗和那根大铁棒,眼里闪过了一抹庆幸,好在和这个男人没关系了,不然她现在过的肯定会更惨。
叶大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是我的女人,不跟我跟谁?”话落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接着道:“再说了,你这个不能下蛋的母鸡,除了我,谁还会要你?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和好,我儿子也就是你儿子,他将来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叶大旗的语气得意的很,特别是说到儿子的时候,更是一副骄傲的表情,看着秋娘的时候更是觉得他这个想法不错,不仅可以缓解家里的压力,又能让秋娘回到他身边,从此一妻一妾,日子过的也会越来越好。
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身材窈窕的秋娘,叶大旗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的惊艳之色。
秋娘并不丑,他是知道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一相看就看中了,只不过现在的秋娘和那时候少女时候的秋娘,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上都很不同。
以前的秋娘虽然漂亮,但是也只是漂亮,成亲十几年,早些时候的感情也因为子嗣的事情,磨平了,甚至让叶大旗对秋娘有了忿恨,觉得他叶大旗会绝户都是因为秋娘的错。
所以在自家娘怂恿之下,叶大旗心里也厌烦了秋娘,这才休弃了她。
可是现在的秋娘,不仅容貌变得漂亮了,连身段都似乎苗条了许多,还有那淡淡的书香气,更是让叶大旗的眼睛无法移开半分。
他是土生土长的粗汉子,对于那些有文化的人是既羡慕又嫉妒,现在秋娘能够管理一家面馆的账册,那就说明她是有文化的人,若是重新把她纳回家,以后也能够给儿子启蒙不是?
秋娘露出一抹浅笑,眼里闪过一丝的厌恶,“叶大旗,谁说我不能生养了?我要孩子养老送终我自己会生,不必劳烦你的儿子,还有,我可不是你的女人,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你莫要信口雌黄,诋毁我的声誉。”
叶大旗恼火道:“秋娘,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这可是做了整整十五年的夫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当初要是能给我生下个一儿半女,我会休了你么?现在我有儿子了,你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我一定会待你和从前一样好。”
他觉得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这个女人还想怎么样?而且他都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给她养老了,这算是给她天大的恩典,居然还敢拿乔!
“呵呵,我要是跟你回去,你打算给我什么名分?”秋娘冷笑道,眼里再也没有一丝的温度,曾经在她病刚治好的时候还想着说要是叶大旗对她还有感情,她也愿意回去那个伤她千疮百孔的家。
可是后来,他们也经常在街上碰到,叶家人见到她都像是见到鬼一样,躲避她都来不及,后来才从叶家村一个妇人的口中得知,自从她离开叶家村后,她那百般折磨她的叶老婆子居然就开始大病小病不断,请了大夫医治也不见好转,后来请了神棍来算命,说是她的命格和叶老婆子的命格相克,这才导致了她多病多灾。
等到叶老婆子能够动弹后,更是四处去败坏秋娘的名声,说秋娘就是厉鬼派来整蛊他们家的,所以才会叶大旗刚把她丢出叶家村,她就生病了。
古人都是极为相信鬼神之说,叶老婆子这么一说,大家自然是信服了几分,只不过南江县就这么大,秋娘常年在城里走动,叶家村的人时不时都能见到她,每次见面都觉得秋娘的变化极大,看着秋娘越来越漂亮,有些人就开始质疑叶老婆子的话。
按道理秋娘是恶鬼派来人家的灾星,那为何‘白家面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秋娘也越来越漂亮?
这些问题堆到了叶老婆子面前,她自然是答不出来,她本来就胡诌的,为的就是败坏掉秋娘的名声,让她再也嫁不出去,在叶老婆子眼里,秋娘就是被休弃了也还是她儿子的女人,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
叶老婆子心里一不舒坦,自然就又开始各种作,刚娶回来的新媳妇,因为生了儿子的缘故,在叶家的地位那是高高在上,腰板直的很!叶老婆子并不敢跟新媳妇犟嘴,甚至连指使她都不敢,只能去外面找那些不如她家日子过的好的人争吵一番。
秋娘知道了这些事情,并没有跟叶大旗他们计较,现在的她早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染染是她的大恩人,白张氏更是跟她情同姐妹,户口也落到了杨河村,秋娘觉得她就算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要她还在白家做事,染染他们也不会丢下她不管,更不会扫她出门。
所以叶家村的人跟她说的话,她也就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不打别人的主意,别人会打她的主意。
这不,叶老婆子作天作地把自己给作伤了,家里的钱都拿来给她养伤还不够,现在的叶大旗家,已经沦为叶家村的贫困户了,这时,叶大旗倒是想起了从前的发妻,这才不顾脸面的跑来求复合。
只不过秋娘这个问话一出,叶大旗脸色也有些讪讪的,名分?秋娘无所出,自然是不能当他的妻子,不过他愿意要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赏了,即便是妾室,也算是对的起她,想到这,叶大旗直起身板,很是自得道:“当然是纳你为妾了,你知道,我们家是最重规矩,像你这种无生养的女人,我们能给你妾的分位已经是对你莫大的认可了。”
叶大旗说的很是志得意满,他早就把秋娘的性格摸透了,不过是一个认死理的女人罢了,只要他让了一步,秋娘定会同意的。
秋娘只觉得自己这三十多年都是白活了,当年她怎么会爱上这个男人?这样没脸没皮的男人,当年到底是如何打动她的?秋娘已经记不起第一次和叶大旗见面时的场景了不过现在看着叶大旗那沾沾自喜的脸庞,只觉得恶心。
所以她故作很是欢喜的道:“叶大旗,你能够给出这样的位子倒是委屈你了。”
闻言,叶大旗心里一喜,他就知道这个秋娘不会想太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秋娘接下来的话像是直接一桶冷水从他的头上泼下。
“叶大旗,你以为自己是官老爷还是富家老爷?你不过是个粗汉子,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你的妾室这个位子我就敬谢不敏了,你的这番好意还是送去醉红楼吧,看看那里面的姑娘哪个愿意的,你给她们留着吧!”
秋娘说完就转身对着门外那些食客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耽搁大家的时间了,等会儿你们的面条都算在我帐上,算是我对大家的赔礼道歉。”
现在已经临近春节了,会来面馆吃面条的都是熟客,所以大家很是宽容的摆手道:“秋娘客气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不必这么客气,再说了,这过年时节,本就无聊,能够听一听八卦也是极好的。”
秋娘露出一抹浅笑,转身就往厨房走去,叶大旗见她要离开,连忙大吼道:“你要是不跟我回去,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店砸了?”说着还怕秋娘不相信他,叶大旗拿着大铁棍对着旁边的桌子就是一棍子下去。
那张桌子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但是并没有立马散架,叶大旗见此,觉得很没面子,连忙又打了两次,桌子终于承受不住,直接散架,轰的一声,满地板不同板块的木头散落在地上,飞起了一阵木屑。
叶大旗见此,终于满意的看向秋娘,嘴里很是满意的道:“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把这里所有的桌子都砸烂掉,让你做不成生意。”
秋娘的脸色很不好,叶大旗这是在威胁她?秋娘正打算说什么,突然后院的门被推开了,染染笑着走进来,拍了拍手掌道:“既然叶老爷这么有兴致,那就砸吧!”
染染靠在门边也听了一会儿了,早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染染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叶大旗这类的男人了,明明就是渣男,还要跑出来膈应别人。
“你是?”叶大旗傻眼的看着刚刚走出来的染染,他来之前早就踩好点了,这里面的人他都摸透了,他知道他们都不是这个店的主人,所以他来闹事的时候才会这么的有底气。
“我是谁呢不用管,银心,你把咱们店里的损失算一算,然后让这位叶老爷买单。”染染笑嘻嘻的说着,特别是在说叶老爷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让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叶大旗不过就是一介农民,还老爷?这白姑娘是明晃晃的讽刺他啊!
只不过叶大旗并没有听明白染染话里的意思,他自觉很有气派的坐了下来,一手指着染染道:“小丫头,你做好你的本分就好了,来给大爷倒杯茶。”
染染挑眉:“你确定?”
“你这个丫头,你不就是这个店里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么?怎么,不愿意给我端杯水?”叶大旗不满的瞪了染染一眼,他来这里已经闹了快半个时辰了,一口茶水都没有喝,早就渴死了。
染染摇头:“只要你敢喝就行。”说着真的去旁白给叶大旗倒了一杯茶水,还顺便给茶杯里添加了不少的好东西。
本来白净的水里突然就变成了五颜六色,染染看着那翻滚的水面,更是兴趣浓厚的加了一味刺激的药物进去,别看这茶杯小小的,但是里面的水要是被喝进去了,那人绝对会在精疲力竭前体验到非同一般的享受。
自从前次染染出了意外后,从那天起,染染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出,身上都带满了各种的药瓶子,当然了里面不仅有解毒的良药还有各种的毒药,随便一瓶拿出来都能够让江湖上那些高手眼馋不已。
这些都是染染依照那本册子调配出来的,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染染是打心眼里感谢玉娘,要不是她,这本册子也不会到她手上。
等到染染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的,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杯子上那袅袅的雾气,叶大旗看着那五颜六色的水,很是惧怕的道:“你这是什么水?我要的是水,你这个丫头会不会伺候人?难怪你这个店没什么客人,就你这种对客人的态度,素质就有待提高。”
叶大旗说起道理来是一套又一套,但是外观的众人只觉得好笑,他们不是不想进去,只是被这两只狼狗给拦住了。
“我这本来就是水,银心,你说这不是水是什么?”染染无辜的眨着眼,对于叶大旗的话是压根就不在意,她要是有待素质提高的服务员,那叶大旗这种人,就是毫无素质可言的恶客,对待这种人,她自然不用手下留情。
银心忍着笑意道:“白姑娘说的对,这本来就是水。”不过是里面的颜色丰富了一些,但不能说加了那些颜料以后这就不是水了。
染染很是满意银心的回答,她挑了一个椅子直接坐了上去,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道:“叶老爷,你要是把这杯水喝了,那么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作没发生过,你可以平安的离开这里,倘若不愿意喝,那么我就只好报官了。”
叶大旗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染染,蹙眉道:“你就是这个店的老板?”
“是,怎么了?”
“你连秋娘这种有脏病的女人也敢用,胆子实在是大,你就不怕她把这病传染给客人?”叶大旗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向染染,一副为染染好的模样道:“我要是你就不该收留这样的女人在你店里干活,你知不知道她以前的事情?要不我来给你管帐,你把她踢了?”
叶大旗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只要他能够来这个面馆上工,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家里的开销自然是够了,而且这老板也不常在店里,他偶尔贪墨一些,那日子肯定过的比村里人更好,到时候看他们还敢说他是贫困户!
至于染染刚才说的话,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口渴了,他高兴的看着染染,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意,只要他找到了这份高薪的工作,哪里还需要纳秋娘为妾?到时候醉红楼的醉醉姑娘定会愿意嫁给他的。
秋娘只觉得满脸通红,她得的那病虽说不是脏病,但是被叶大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怕是以讹传讹,以后她在城里也会混不下去了,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流落街头没有人认识的秋娘。
她掌管面馆的账目,还负责一部分的采购,在小商贩中也算是有些名气了,被叶大旗这么一闹,她这几个月的辛苦白费了不说,怕是还会连累染染。
想到此,秋娘就很不得上前打死这个叶大旗。
“你啊,不配。”染染冷眼看向叶大旗,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收敛起来,在叶大旗说秋娘那些话的时候,染染就很不赖烦了,她把手放到袖子里,现在天气冷,大家并不觉得染染的动作有什么不对,染染直接倒出了一些痒痒粉,洒在空气中,顺着后院吹来的风,全部都吹到了叶大旗的身上。
“叶大旗,我要是你哪里还会有脸跑来找秋娘,当年秋娘之所以不孕,并不是她身体的原因,她身体也没有毛病,只不过是在你家里每天干活干多了,营养跟不上导致了月经不调,这么多年来,你不曾带她去寻医问药或是改善她的伙食,你直接把她休弃不说,还到处败坏她的名声,导致她在娘家名声扫地,更是无人敢上前求娶,你说这笔账,你该如何偿还?”染染抖抖手,说的很是自然。
叶大旗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但是他立刻就理直气壮的抬头说道:“这关我什么事!”这些话都是他娘放出去的,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叶大旗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叶大旗自认为自己没错,但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到叶大旗那一瞬间变化的脸色,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染染说的话是真的,所以对于这叶大旗更是不齿,那些男性同胞更是觉得这叶大旗就是来丢他们男人面子的。
“不管你的事?”染染蹙眉,“你带那狗来我店里闹事,不就是想要玉娘跟你回去么?为什么?既然她如你所说有脏病,你干嘛还要纳她为妾?你不怕被传染?”
染染接连的问话,让叶大旗压根就说不出话来,他挪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是不管他如何解释,好像都是徒劳,因为他的举动和话语表现得不一致。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刚好有一个离叶家村不远的小商贩看着叶大旗突然一拍脑门很是兴奋的给周围的讲述叶大旗家里的事情。
大家很快明白过来,这叶大旗跑来这里找秋娘,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般,而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迫不得已,想要纳了以前的妻子回去,就是因为秋娘在城里上工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而且还包吃住。
说白了,叶大旗跑来找秋娘不过是看中了秋娘的银子罢了!
叶大旗眼见自己的目的被人戳破,待不下去了,想要离开,刚站起身就被银春直接一掌押回了椅子上,银春虽然看起来瘦弱,不过她可是习武之人,那力道就算是控制好了,也不是平常人能够受得了的。
叶大旗被这么一推,直接倒回了椅子上,染染对视他,眉眼带着冷意道:“别急着走啊!你砸坏了我的桌椅还有耽搁了那些大哥大姐吃饭,耽搁了我家的生意,你说这些赔偿该如何算?”
叶大旗本来就穷的响叮当了,自然是拿不出钱来,所以脖子一扬,很是硬气的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要是有钱,哪里还会跑来这里找秋娘?
“算了,我也知道你拿不出钱来,要是不想我报官,坏了你的名声,那就把这杯茶水喝下去,你放心,我保证死不了人。”顶多就是半死不活!染染丝毫不觉得这样对叶大旗有什么内疚或者是过分,在她看来,敢这么跑来她店里闹事不就是吃准了秋娘的性子么?
要是今天她不在这里,还不知道店里会被砸成什么样呢!
叶大旗自然是不愿意喝,五颜六色的茶水一看就知道不正常,他又没傻,哪里会愿意喝?
两人僵持之际,旁边的一只手突然端起来桌上的茶水,直接往叶大旗的嘴巴里倒去,叶大旗瞪着眼想要反抗,可惜对方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把茶水倒了进去,顿时叶大旗的脸色就变得五彩纷呈,个中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能明白。
叶大旗想吐出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一小杯的茶水就进了他的肚子,任凭他如何折腾自己,都没有洒出半分。
围观的人群只想叫好,对于这样的无奈除了用强硬的手段能制服外,别的手段,人家还以为他们怕他!
染染转头,看到来人,嘴角一抽,呐呐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