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外的菊园被黑暗掩盖,与夜揉成一体,雨声霹雳啪啦地砸在屋檐,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莎莎”地响,床上的女子,海藻般的长发铺在身下,四肢无力打开。又长又翘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沾成一片一片地小三角形。眼泪还在从眼眶里涑涑地落着泪珠子,被打湿的枕头颜色就变得深些,眼睛已经明显浮肿起来,小巧的鼻子微微发红。一次次陷在回忆里,冲不出悲伤的殿堂。
黑夜漫长得毫无边际,像极了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回忆像电影一样随机播放,不断重复。胃发出强烈的反抗信号,却毫无知觉,仿佛没了生命。羽翼走进房间的时候皱起好看的眉,心脏处隐隐约约地闷痛,他看着琉璃蜷曲在床上,眉头紧颦,眼泪从闭着的眼线里顺着睫毛流到面颊,再滴落到床单上,身体微微颤动。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璃儿,璃儿,璃儿……”羽翼叫了几声后,并没有得到回应。他拿起手中的小提琴,开始拉她最爱的那首曲子。好一会儿,床上的人睁开眼望着他。她一双美丽迷人的大眼睛水肿起来,双眼皮完全消失不见,一双眼毫无生气,苍白的脸颊还有泪痕,发白的嘴唇起了些死皮,顺长漆黑的长发乱成一遭。
她用沙哑破败的嗓子叫到:“哥。”
心脏的血液像停留了几秒,堵的难受,羽翼扯扯嘴角道:“璃儿,起床吃些东西好吗?”
琉璃说:“好。”羽翼看看门外说:“我在客厅等你。”
十分钟后琉璃己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羽翼端上刚热好的早餐。
“你怎么来了?”琉璃坐下来问。
羽翼说:“想你了,就来看看你。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你。”
见她拿起勺子却并不动,问到:“璃儿,你怎么了?”琉璃清清嗓子。看着面前依然冷漠如常,却又有些不同的男子,他似乎比以前话多些了。
“说来话长。”琉璃说。
羽翼又拉过端到琉璃面前的粥,从琉璃手里拿过勺子,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先吃了,再慢慢说吧!”他第一次喂她吃东西,以前这些事情炎夏全部包揽,并声称:“丫头只能看着我这张俊脸才会吃得多。”
最后琉璃笑了笑,拿过勺子自己吃完了一碗粥,又吃了一碗之后,毫不顾忌形象地打了个隔。羽翼唇角翘起来,无奈地摇摇头,将碗放进厨房。
回到客厅的时候,琉璃在沙发上翻一本时尚杂志,电视机里放着当红的选秀节目。见他走过来放下杂志说:“哥,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羽翼将黑色衬衫刚刚松开的袖口扣上问:“你想玩什么?”琉璃歪起头做冥思状盯着对面的他道:“去看看游戏室里的游戏机还能不能用,要是可以的话,凑合玩吧!”羽翼挑眉站起身率先向游戏室走去。房门打开的时候,琉璃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她一手布置购买的游戏室,里面的游戏机从小时候玩的经典款式到今年流行的款式,各式各样都有。
羽翼的声音想起来:“夏,每年都会换一次这里面的设备,他怕有一天你回来想要玩,却没有可以让你玩的。”一番平淡的话却在心中卷起千层浪,她以为那个男子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会人品爆发般地对她很温柔,但永远不会有细心的时候,可是他似乎并不像记忆里那个纨绔子弟的样子了。
“炎夏在祁练的医院修养,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来了。”羽翼顿了顿又道:“夏跟艾沫沫的婚约取消了。”
琉璃低头说:“我们的人生好像游戏一场!”
从红日当头到夜幕降临,两人在游戏室呆了五个小时。
琉璃送羽翼到门口的时候问:“哥,妈的葬礼你去了吗?”
羽翼一愣:“璃儿?我......”
琉璃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跟炎夏一样高出她一个头来,让自己汗颜一米六八的身高实在太矮。
问这个问题自己也花了很大的勇气,然后她说:“不管怎样,我和你身体里都流淌着妈妈的血液,这世上我们还有亲人,你不要觉得孤单。”羽翼怯住,今天本来是来安慰她的,现在他们似乎站在相反的位置了。他有些无力感,看着琉璃已经消肿的眼睛又闪烁着迷人的光彩,照亮他的内心,低头,道:“璃儿,我知道,先走了。”
琉璃坐在客厅,开着灯窝在沙发里,将电视机打开,娱乐节目笑声连连,她却不知该哭该笑。客厅电话响了好几遍她才接起来,完全没有羽翼在的时候那种充满希望,对什么事都可以淡然处之的样子。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悲怆的珍重和浓重的歉意,他说:“璃儿,以后爸爸恐怕不能尽到爸爸的责任……”电话里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打断父亲的话:“梓宸先生,请配合我们的调查。”琉璃握着电话的手越握越紧,急忙问到:“你怎么了?做什么调查?什么时候回来?”
梓宸的声音传来:“照顾好自己,帮我去给你母亲说声对不起,再见!”话筒里“嘟嘟”的长音弄得琉璃耳朵嗡嗡直响。琉璃开车赶到璃宅的时候,一大群警察在璃宅进进出出。
琉璃拉住从身边走过的人问道:“你们在干嘛?”
那小警察看了她一眼道:“璃梓董事长梓宸涉嫌违法行为,证据确凿,我们正在实施逮捕。”
琉璃呆了呆又问道:“那梓宸人呢?”小警察指着一辆亮着灯的警车说:“在那边,我们贴了封条才能走。队长马上要把他带回局里。”琉璃望去正好看到梓宸弯下腰上车。准备追上去,却被小警察拉住问:“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问这么多干嘛?”
琉璃挣脱开手:“我好奇问问。”说完向那辆已经启动引擎的车子追去,刚要碰到车尾,车子便滑动起来离她越来越远:“爸,爸……”她的叫声被呼啸的秋风带到前面的车窗,梓宸转身看着心爱的女儿,奋力地追赶而来,又回身低头看着手腕上冰凉的手铐,闭上眼睛。
那是很多年前,琉璃才几岁,那是他发现璃云居然为别人生过儿子的那天,他骂她“小贱人”,然后摔门而出,她追出来摔了一跤,他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跑过去准备扶起她,看到她展开的笑脸又想到她母亲,心一横,拂袖而去。她就像现在这样疯狂地追着车子跑,摔了一跤又一跤,嘴里嗑嗑腾腾地叫:“爸爸,爸爸……”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看着车里的海绵宝宝,那是去年她生日送给她的,前几天她带着海绵宝宝出去旅游回来,忘了拿回家。他看着海绵宝宝露出大牙的笑容,将她脆弱的哭声抛在脑后。
时光已逝。
身侧一警察的声音问到:“后面那个是你女儿?”梓宸睁开眼看着前方,表情漠然:“不是。估计是个神经病,认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