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岳和唐余刚刚踏进庄门,就有人来报,说是庄主已经在侧厅备席,正等二人回家。
桌上七八个菜,都是家常口味,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繁琐礼节,这意思,没拿徐岳当外人。席间徐岳开口问道:“伯父,还有月余就是这武林中的盛事,下一届盟主的推选。不知伯父是否有意?”唐志峰笑笑,说道:“我呀,闲散惯了,到时候去凑个热闹还行,真要我当这个盟主啊,先不说其他人答不答应,我自己都不愿意。要是摊上这档子事啊,整天就有无数的人来烦你,大大小小,一旦有什么纠纷,全都得来找你仲裁调停。我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谁爱当谁当去。”唐余简单把今日遇见秦宇轩之事说了说,唐志峰沉吟片刻道:“余儿,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隐忍不发,你的武艺早就不在你兄长之下,既然跟人家定了约会,那到时候就借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知道知道,我唐志峰的儿子,绝不可能如他们传说的那么不堪。”唐余笑道:“父亲,又拿我取笑了,孩儿是不是那秦宇轩的对手,还尚未可知呢。”徐岳道:“这倒不用担心,我跟他交过一次手,当时我已经战至脱力,以致败在他手。以你的身手,秦宇轩一百招之内尚能坚持不落下风,两百招开外,他必败无疑。”唐余笑道:“那就借大哥吉言了。”唐志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哈哈大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这天下,总归要是你们这代人的,我们老喽!”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唐余向父亲禀告一声,打算带徐岳在蜀中有名的景点逛逛,然后就直接去武林大会。唐志峰爽快的答应了,于是两人并骑,同游川中去了。
唐余带着徐岳两人马快,先是去了峨眉又转道剑阁。望着眼前的栈道,徐岳笑道:“怪不得李太白说蜀道难,今日一见方才知道真是难于上青天啊。这些挑夫每日里挑着担子还要走这么陡峭的路,确实挺不容易的。”唐余笑道:“兄长就不要同情心泛滥了,这些人常年行走于此,哪怕你我有武艺在身,在这栈道上,真不一定能有人家走得快。”徐岳也笑笑说道:“那就走,咱们就上一会青天。”两人揉身直上,攀援极快,犹如常年生长在山间的猿猴,遇到险峻处时,施展轻身功夫飞掠而上,倒是不走寻常路,往那岩壁径直攀援而上,也不怕惊世骇俗。不多时,已经到了半山腰,山腰有一处凉亭,过往行人客商皆在此歇脚。唐徐二人也在此拣地方坐下,那些过往行人见着二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不小心惹到这两个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人家刚刚在陡峭的岩壁上攀援而上,眼见这等功夫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离远点为好。唐徐二人见众人皆惧怕自己,不由相视一笑。唐余开口说道:“众位老乡,不用害怕,我是川中唐家的人,跟我这位结拜大哥刚刚一时兴起,没想到惊吓了各位。各位请自行歇息,不用惧怕。”人群中窃窃私语者,开始议论。有的说:“原来是唐家人,怪不得好俊身手。”有的说:“不知是唐家哪一位公子,莫不是唐家两位公子,就是眼前这两人?”又有的马上反驳道:“你没听他刚才说,那是他的结拜兄长,自然不会是唐家二位公子了。那位多半是那四大公子里的哪一位人物。”旁边还有人说道:“莫不是苏昧苏公子?苏家苏老爷子可是用刀的好手。”坐在最下首有一长须老者说道:“苏老爷子去年可栽了个大跟头你们知道么?”一众挑夫都很感兴趣的围上去,想听听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那老者不慌不忙,说道:“那是去年秋天,苏归源苏老爷子在关外劫一趟官府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谁知那镖队竟然有官军护卫,听说那官军里头有一个年轻军官,一出手就把苏老爷子逼得倒退几丈远,端的是厉害得很啊。这等人物,却做了朝廷的鹰犬,可惜。”唐徐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这老者所说的话,一字不差落入二人耳中,唐余轻声道:“徐兄,他们说的,是你的事吧?”徐岳道:“苏老爷子仁义得很,估计是不大愿意掺和当初那档子事,不然哪有那么容易,中原用刀名家,被我一刀逼退?说出去我自己都不信。”唐余道:“只怕是受人胁迫,苏老爷子素有侠名,他既然选择出手,想来应该做好了背上骂名的准备。奇怪的是,在这些人口中流传出来的,竟然是替天行道的事迹。想来,这背后操控的人,手眼通天啊。”
两人不再惊世骇俗,在那栈道上慢慢向上走去。徐岳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是怕,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也会被人背后操控?”唐余道:“是啊,完全有可能。你想明明是一次暗杀亲王的举动,都能颠倒黑白说成是替天行道,都说人言可畏,这个人的能量大到你我都无法想象,他尽然能堵住悠悠众口,想必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波。”徐岳接口道:“是啊,武林大会之后,这些人只怕就要动手了,朝堂上的事,我们管不了。这江湖嘛,能尽一份力自然是要尽一份力。当初慧明大师托你向你父亲带信时,我就猜到几分,你们不会坐视这股涌动的暗流颠覆整个江湖。唐伯父也好,慧明大师也好,既然你们决意要做,怎么能少了我徐岳?这个江湖,是时候换个面貌了。”
唐余大喜道:“兄长,你真愿意加入这件事?”徐岳道:“贤弟,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样子么?我随从关外来,但我师承与中原大有渊源。先父也是中土人士,我那几位叔伯你也见过,都是当年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起来,当年先父与唐伯父也有一面之缘,只是先父离世太早,与唐伯父未曾深交,唐伯父多半已经记不起先父了。”
唐余喜道:“兄长,我要代家父向你赔罪才是,先前兄长问家父可否有意这盟主之位时,家父避而不言。实则是不想让兄长掺和进这一摊浑水里来,既然兄长有此大志,愿与我等一起肃清中原武林,还这江湖一个晴天。小弟在此邀兄长入盟,共谋大事。”徐岳道:“敢不从君所邀,自当尽力。”
唐余笑道:“既然兄长愿意加入,我就可将大致情况告诉兄长。我们结盟的目前已经有好几方势力,定林寺,两禅寺,真武观,再加上我们唐家庄。这是最大的四方势力,剩下还有数十家小帮派。前日我们救了一名盐帮弟子,说起来,父亲早有打算拉盐帮入伙,只是两次前去盐帮总舵,也未曾见得盐帮帮主本人。这等机密事情,又不能轻易书信往来,只能面谈,是以一直未曾知晓盐帮的态度。不过就算不算上盐帮,以目前我们四家合伙的实力,也未尝没有胜算。如今有了兄长加入,放眼这年轻一辈,有谁能是兄长你的对手?老一辈的人,自然有父亲他们去操心,至少在年轻一辈这一场,我们是稳操胜券了。”
徐岳也笑着说道:“贤弟,可不要夸我了。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这等微末技艺,能不拖你们后腿就已是万幸。切不可再说为兄有什么惊人艺业,可真要羞煞为兄了。”
唐余笑道:“哈哈,兄长说笑了。”说话间转过一处山峰,唐余又道:“兄长你来看,那边就是剑阁了。”徐岳放眼望去时,在那对面山峰之上,有一处门派,依山而建。门中弟子无数,操演剑法者,往来奔走者,发号施令者,守山戍卫者。各司其职,法度森然,俨然有名门大派之象。唐余道:“南北两寺如今日渐式微,真武观也后继无人,全靠无悔道长撑着一方门面。再说当今这天下,自从秦盟主的儿子在剑阁抱着一把青璃剑下山,引发一股狂潮,年轻人都跟着学剑,以为兵中君子。不信等武林大会上请兄再看,无数的年轻人都是手提三尺青锋,自以为英俊潇洒倜傥风流。所以,去剑阁学艺的人越来越多,其他门派收不到多少新弟子,哪来的发展。而剑阁,隐隐有成中原第一大门派的趋势。秦骁得道剑阁支持,武林盟主之位,坐得越发稳如泰山。所以背地里就算做了再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多数人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这中原武林啊,是该变变天了。”徐岳心中怅然,竟有些无言。想到不只是这江湖武林,朝堂之上一样是乌烟瘴气,心中更是烦闷,不由得一声长啸,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二人沿栈道继续向前,正要准备下山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队剑士,皆是一身劲装,背负长剑。领头之人开口问道:“刚刚可是你二人在此喧哗?”
唐徐二人一脸讶异,不知何事。
那领头的剑士道:“在我剑阁方圆五十里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二人不会不知吧。”徐岳心想怪不得我们近前来时,都不见行人足迹,这剑阁竟霸道如斯,封山堵路。唐余向那道:“这位兄台请了,我二人不过是过往客人,不知这规矩,多有冒犯还望恕罪。”那领头的剑士道:“刚刚那一声啸声是普通人能发出来的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二人俱有武功在身,说吧,偷偷摸摸进到我剑阁之内,意欲何为?”
唐徐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想。此间事,看来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