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在战场上拍照,敌人的炮火袭来,一位战士把他拉下来,按倒在地,战士抱住他滚到沟里。战士趴在他身上,保护着他。一发炮弹落在他站的位置。泉抬起头,战士将他拉起来。泉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在逃难时,他们也和难民一样天天躲避日军飞机轰炸,也亲眼看到妈妈被炸死,但像这样打仗却是第一次,他的心呯呯直跳,又不敢让别人发现,怕大家笑话。
泉感谢那战士救了他,战士告诉他,首长说过要好好保护他,泉很感动。对于泉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心情,他们也能理解,他们第一次也是很害怕,打枪时,不敢看前边,后来多参加几次,就习惯了。
战斗的日子很艰苦,在阵地上给养供不上来,许多时候,一天水米不沾牙,但有一口水,战士们都主动给他喝,泉没有想到,在这里,大家那么关心他,战士们那么喜欢他,他也关心战士们,给他的水,他总是让伤员喝。
一天,泉在战场上采访,战士们都喜欢他,告诉他许多,他问战士们打仗害怕么?既然害怕打仗为什么要冲呢?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他,他从战士们的语言中感受到了力量,当冲锋号响起时,他跟着战士们冲起来,可是,他赤手空拳地,他着急了,喊着,让战士给他一支枪,战士们都没有理他,他去夺一个战士的枪,却没有夺下。
他看到地上有支枪捡了起来,冲向鬼子,他刺向一个鬼子,居然刺中了鬼子的胸膛,见到鬼子鲜血流出,他既害怕,又有些兴奋,因为他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了,可是,鬼子却没有死,向他扑来,他吓傻了,呆在那里。几个鬼子向他围过来,他抽出刺刀笨拙地比划着,然而,他的比划对鬼子没有一点威胁,大概鬼子看出他是一个文弱书生,想抓活的,他被逼得没有退路,眼睛里出现一丝恐惧。
突然,一阵枪响,几个鬼子倒地,周军冲了过来,抓住他,以为是战士,正想狠狠地骂几句平时训练干什么去了。才发现是他,连忙让战士将他拉下去,泉不肯走,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周军顾不上他,让几个战士将他拖了下去。
战斗结束后,在团部,周军第一次狠狠教训了泉,批评他鲁莽,“胡闹,你以为打仗是闹着玩的,赤手空拳地也往前冲。”
泉低着头,但他依然不服气,“我是战士。我不做埃迪加斯诺。”
周军抓起报纸,“你是战士,可你的战场在哪里。这才是你的战场。”他又从泉的衣袋里扯出钢笔“这才是你的武器。我们让战士从敌人手里夺武器,你到好,从同志们手里夺武器,你真能耐呀。”
虽然周军在批评泉的鲁莽,不过,他也对泉这种不怕死的个性很喜欢,也有些奇怪,这小子第一次上战场,居然还没有吓得尿裤子,对他抢战士的枪又好气,又好笑,他也问了战士,还对那战士说,你的枪要是让沈记者抢走了,那我饶不了你。那个战士更是哭笑不得,他的枪如果让泉抢走,他就太没有面子了。
泉没有说话。
“你以为打仗就是冲,一个劲儿的冲,就是一个劲放枪吗?那我们干吗还要训练,直接让大伙儿冲就行啦。你乱冲一气,也不怕被误伤。”周军还没有消气。
电话铃响起。军在接电话,原来是军区首长的电话,不知怎么,在战场上的事居然被首长知道了,军告诉首长,泉一根寒毛都没有伤着,他也批评他了泉的鲁莽。
军放下电话,右手抚住泉的肩膀:“好啦,好啦。你这小子,这一冲呀,到让大家对你更敬佩了,而且还杀了一个鬼子,我也服了你啦。还真有不怕死的个性,是个当兵的。”
泉抬起头,看着周军,刚才周军那一顿训让他开不起腔,不过,他也知道了,打仗并不是一个劲的向前冲,放枪,还要训练。军又问他刚才说什么死了,死了的,什么意思?泉告诉周军,不是死了,是斯诺,埃迪加斯诺,他写《西行漫记》和《地球上的红飘带》都是写红军和延安的。
军才想起,原来是那个大鼻子记者呀,在延安周军也见过他,他的名字就是记不住。到底泉这样的文化人知道得多,他让泉以后想要实战锻炼就找他,他带泉参加实战锻炼,泉同意了。
虽然被周军训了一顿,不过,泉很喜欢周军,和他谈得起来。周军是工农干部,但对知识分子很尊重,团政委也不错,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当然也能文能武。可是,不知怎么,他却与周军更投缘。
泉写了许多报道寄到上海,通过地下党的渠道在报上发表,他用的是化名,也有一些文章直接由地下党上海市委印成传单散发着,看报的人不少,他们看着这些真实的,充满战斗气息的报道都很喜欢,报纸的销量也很大,这也惊动了国民党当局,他们派警察出动在查传单。查报纸,抓人,但这战斗的消息始终没有断过。
冰凝也在偷偷读报,她有一种直觉,这文章是她哥哥写的,但她又觉得不可能,哥哥怎么会到那边去呢?怎么能知道那边的事。她在上海再也没有见到哥哥,问毅,毅却只说泉离开了上海,至于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她想,毅是不会告诉她,泉和小龙的下落的,她现在很思念她的哥哥,这种思念让她睡不着觉,她默默地在心中说,“哥哥,你在哪里,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安。”
当她有那种直觉后,她更为哥哥担心起来。
毅也每天都让他的手下给他买报纸,每当读到泉的文章,他就觉得泉还在他的身旁,通过泉,他也了解了新四军,了解了共产党,那时,上海滩黑社会势力少不了发生火并,弱小的被吃掉,也有的成了日本人的付庸,他所在的那帮派发生了内讧,老大被打死,他成了新的老大,日本人也在拉笼他,上海军界的高官包括代主任也对他转变了态度,因为他不再是过去那个靠着舅舅的花花公子,他在商界也有了名气。然而,他却记住了泉的话,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而对于代主任,表面上他也应酬,可内心里,夺妻之恨怎么能忘掉呢?。
毅放下报纸,沉思着。他也更加思念他的好朋友泉。虽然他知道,他们也许不会见面,两人走的不是一条路,但他还是思念这位特别的兄弟。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