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父亲的病却加重了,因为感染上了风寒,又是肺病,他每天都咳嗽不止,许多时候还咳出血来,他都会把血擦掉,怕儿女们担心,可是有一天,他刚在擦血,被冰凝看见了,冰凝哭了起来,劝父亲找医院看看病,可父亲明白,现在这年头,不要说没有钱,就算有钱,他也不可能去找医院呀,他不愿意让儿子冒险。老人帮他找了一个村子里的郎中,郎中看了看,给他开了一幅药,泉打鱼后,便拿到街上卖,给父亲买药,冰凝为父亲额头上搭湿帕子降温。
父亲不停地咳嗽着,气喘吁吁的,冰凝心疼地为父亲拍背。而父亲怕自己的病传染给儿女,总是不让她照顾自己,还让冰凝别把他咳血的事情告诉哥哥和大伯。不过,泉总能发现父亲咳过血,他心里很难过,也为父亲的病忧心。
那天,泉和老人打鱼回来,他们边划船边摆谈着,老人在划着船,他有些体力不支,泉接过老人的船桨开始划起船来。老人讲起了他的身世。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灾荒加上瘟疫,死了两个,日本人来了又杀死了他的老伴,小儿子也离开家乡到外边去闯荡去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他们正在摆谈着,从湖面上传来一阵马达声,很快,在湖中出现了日本的炮艇,炮艇向他们的小船开来。原来,这里是日伪军和新四军拉锯的地方,往北是苏北抗日根据地,往南是日伪的地盘,日军为了封锁苏北抗日根据地,常常开着炮艇在湖面上巡逻,扣留渔船,打死捕鱼的渔民,许多渔民一下湖就没有生还。
老人见状,立刻让泉将船往芦苇荡中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炮艇上的人在用日语向他们喊着,一会儿又变成汉语,叫他们把船划过去,泉很着急,他连忙问老伯怎么办?老人站起来,夺过泉手上的桨,叫泉快下船,顺着芦苇荡回家去,可是,泉却不愿意丢下老人,他要老人和他一起走,老人说,来不及了,叫他快走,因为他爹还病着哩。说完,老人将他推进芦苇丛中,然后,划着船向湖中心开去,日本炮艇开火了,小船中弹,被炸沉了。
泉摔倒在芦苇中,他站了起来,亲眼看见老人和船被炸得粉碎,痛苦地大叫着,“耿大伯!”他躲在芦苇丛里,眼泪流出来,手攥着芦苇,血从手上流出。
在窝棚中,冰凝正在一边做饭,一边等待哥哥和大伯回家。她望着窗外,天已经黑了,他很忧郁,因为平时,哥哥他们已经回来了,可今天却没有动静。她打开门,向外边望去,可还是不见哥哥和耿老伯回家,她很着急。
“冰凝,冰凝。”泉父在昏睡中还叫着她的名字。
冰凝走进屋,走向父亲床前。“爸爸,你怎么啦?”
冰凝摸着父亲的额头,额头依然很烫,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医生开的药也不见效果,也难怪,这乡下的医生医术都不那么高,又缺乏药品,自然生了病就只有硬抗,抗过就活,抗不过就没有办法了,数月的奔波流浪,餐风露宿,已经让父亲的身体垮了,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父亲怎么能抗过疾病呢。
冰凝没有办法,只有用湿帕子为父亲擦汗降温,泉父醒来。
“你耿大伯和哥哥回来了吗?”父亲问。
“还没有。”冰凝很着急。
“会不会有什么事?”泉父更加着急了。
“爸爸,你别担心,他们会回来的。”冰凝安慰父亲,其实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现在父亲病成这样,而哥哥他们还不回来,她快急哭了,可她却不能哭,她不能让父亲担心。
父女俩正说着,外面传来喊声:“妹妹,妹妹,快开门。”
冰仔细听着,叫了起来“是哥哥。”哥哥总算回来了,她走过去开门。只见泉一个人站在门口,身上又是水,又是泥浆的,显得很疲惫。
“哥,你怎么才回来。耿大伯呢?”冰凝着急地问。
“我们回来时遇到了日本的炮艇,耿大伯为了掩护我,被他们杀害了。”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
冰凝也哭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收留他们父子三的慈爱的大伯会离开他们。这时,她才发现哥哥的手上有血,“哥,你的手?”
泉抽回手对妹妹说了句,没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给妹妹,“这是爸爸的药,你去给他熬上”
冰凝接过药,发现药已经被打湿,但她依然走到火坑边给父亲熬药。
“泉儿,你过来。”父亲在叫着泉。
泉走到父亲身边,“爸,你好些了吗?”
“没什么,唉,我就这样了,你干吗还给我捡药呀,太危险了。”泉父安慰儿子。
“爸,你说什么呀,爸,您别担心,我一定要为您治病。”
“你是我的好儿子,有你在,我放心了,泉儿,我不行了,我把你的妹妹托付给你了,她还小,你要好好保护她呀。”
“爸爸,放心吧,我要用生命保护妹妹。可是,爸爸,你别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此时,泉想到的是明天一定要想法找船将父亲送到小镇上看病。
“孩子,有你的这份心就好了,我要去找你妈妈和耿大伯去了,你的大伯是好人呀。凝儿,你也过来。”
正在熬药的冰凝走到父亲面前,“爸,什么事呀。”
“孩子,还记得妈妈教你的诗吗?”
“记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冰凝背诵着。
“你们兄妹要走正道呀”说完,父亲合上了眼睛。
兄妹俩见父亲闭上眼睛,泉用手拭了一下父亲的呼吸,见父亲没有呼吸了,扑到父亲身上哭起来。冰凝见哥哥哭起来,她也跟着大哭起来。兄妹俩扑在父亲身上哭着。
兄妹俩在芦苇丛中挖了个坑,将父亲安埋了,并立了一座孤坟,冰凝把手中一把芦苇放在父亲坟前。“爸,我想给你献花,可这儿什么花都没有,只有芦苇,爸,您别生气,今后,我和哥哥每年都给您献花。”
泉给父亲磕头,然后扶起妹妹,兄妹俩又继续流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