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在蓝月夜总会弹了一个月的琴了,他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只要能弹琴,哪管在什么地方,这总比在街头卖艺好多了。再说,老板对于他弹什么也不干涉,只要听众喜欢就行,当然,他还是最喜欢弹《梦幻曲》,这让他内心远离战争的硝烟,心里要宁静多了。他知道,在上海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讨生活,不能凭着自己的性情来,不能太清高,因此,他与其他人的关系也很好,尤其是那些歌女和舞女,她们也很喜欢他,不过也知道他的清高,因为他弹得一手好钢琴,她们也都佩服他,常常希望让他来给自己伴奏,而那些当红的歌女们也能为他摆平一些烦恼的事。
不过,从内心来说,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就像他在秦淮河边对妹妹说的话一样,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死难者的血还在流着,而他们已经开始歌舞升平了,而他呢?父母尸骨未寒,他却已经置身于灯红酒绿中,为有钱人弹琴唱歌,来往于夜总会中的都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不过了,可是,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清高不能当饭吃,气节也得有生活着落才行呀,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麻木了,忘记了逃难的痛。
最让他失望的是这里的客人并不真心喜欢他的钢琴,像他一样从内心对艺术喜欢,他们只是来放松的,来消遣的,因此,无论他怎么投入地弹琴,场内的客人谈笑风生,没有人听他的,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压抑自己的愤怒,继续弹着,希望弹完后能很快下班回家,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可是,有一天,他却与一个醉酒男子动起手来了。
那天,他正在弹琴,一个醉酒男子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身旁,向他靠了过去,他挡开那个醉鬼。
男子嚷了一句,“嘿,有脾气。”就想打他,他停止弹琴,站了起来,迎上去,那人有些害怕。便说了句:“弹些什么破曲子,老子听都听不懂,也不知这家老板从那儿找来的,瞧那熊样。”
泉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去,一拳打在那男人脸上。男人火了,他是当地的一霸,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只有逆来顺受的,谁敢反抗,泉居然敢反抗,还给他一拳,这是他受不了的,他叫来手下抓住泉,然后在泉的头上,脸上身上打着。旁边的人劝开那男子,男子骂咧咧的。他的手下把泉推出门去。
泉摔倒在地上,好容易才站了起来,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走在路上。
泉走回家,他想避开冰凝,直接到角落去睡觉,冰凝却冲了过去。
“哥哥。你这是怎么啦。”冰凝看见哥哥脸上的伤,担心的问。
“没什么,我不小心,碰着了。”泉掩饰着,用手挡住脸。
“我看看。”冰凝想拉开他的手,却拉不开,“哥,让我看看嘛。”
泉挡开妹妹的手,口气有些重,“我说没什么嘛。”
冰凝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发脾气,尤其是对她,因为哥哥那么喜欢她呀,可今天哥哥却这样,让她感到有些委屈,便问:“哥,你是怎么啦?”
泉看着妹妹委屈的目光也有些后悔,妹妹是在关心他,他怎么能对妹妹如此粗暴呢?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哦,对不起,小妹,我今天太累了,我想早点睡。”
“可是,你还没有吃饭啦。”冰凝更加担心哥哥。
“不想吃。”
“哥,你有事瞒着我,你干得不开心。”聪明的冰凝已经看出哥哥有事瞒着她。
“没有。小妹,你别东想西想的,哥没事。”泉平静地说着。
“哥哥,你就我一个亲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小妹吗?”冰凝着急了。
泉想了想,说:“好了,小妹,哥今天真的不开心,是工作上的事,不过明天就好了。这样吧,你把饭端上来吧。”
“你想吃了?”
“本来我累了,可我的小妹做好了饭,我不吃,多对不起你的苦心呀。”泉做出轻松的表情,想让妹妹放心。
冰凝不在说什么,她端上饭菜,兄妹俩吃着。
“哥,要是不开心就别干了。”冰凝边吃饭边劝哥哥。
“不干活,吃什么?喝西北风呀。”泉笑了笑。
“那另外找一份工作吧。”她知道,哥哥遇到的不是一般的不顺心的事,可能受到了欺负,他还挨了打,可是挨谁的打呢?她很担心。
“那儿那么容易?唉,不提了,到哪儿工作都会有不顺心的事,我们说些高兴的事。”泉想岔开话题。
冰凝问:“你真的没有和别人打架?”
“我干吗要和别人打架呀,瞧我的妹妹,总把我想成一个爱打架的了,也怪我那天告诉你我和毅打架的事,那时,都是孩子,不懂事。”泉笑了笑。
“你脸上的伤。”冰凝觉得哥哥一定和别人打架了,才这样。
“干吗老关心我的脸呀。我说过是不小心碰着的,天夜看不见路,撞在墙上了。”
“人家疼你嘛,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冰凝还是不放心。
“好了,我的小妹,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泉拥住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