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走上楼，推开寝室房门，走进去。
老周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望着泉。对他说：“累了吧。”
泉坐下说：“是很累，我才知道什么叫陪笑脸，这才是真的累呀。”
老周问他，“刚开业时，有个和你看画的漂亮女子就是你妹妹？”
泉点点头说：“是啊，那是我的妹妹，我日思夜想的妹妹。”
“我理解你的痛苦，亲兄妹相见却不能相认，对自己的仇敌却要装出热情。”
“我妹妹认出我了，那幅姜白石的画是我们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作品，我妹妹要那幅画，要我给她临摹一幅。我太大意了，不应该把那幅画挂出来。没想到代主任会附庸风雅，带冰凝来看画。”泉自责着。
“别自责了，就算你不挂那幅画，冰凝也会认出你的，毕竟你们是亲兄妹呀，尽管你的模样和过去不一样。代主任认出你了吗？”
“没有。”
老周说了一句，“那就好。想不到，你和那样的人能够坐在一起，说那么多，要是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吧。”
“要是在过去，我一定冲过去，打那个恶魔几个耳光。”
“那就等着躺进医院吧，终于，你现在不那么冲动了。”
“我知道应该做什么。和魔鬼打交道也真不容易。”
老周也说：“不比在战场上和敌人真枪实弹地干一场容易，这更需要智慧。”
他们又说起了毅，那个和泉寒喧的年轻老板，也是长得很帅的小伙子。泉问：“你怎么认出他了？”
“当他和你站在一起，我就感觉他就是你的好朋友毅，你们的寒喧虽然像其他老板，但你们眼神却不同。”
“你的眼睛也够毒的。你敢去毅那儿吗？”
老周说：“怎么不敢，我明天就去报到，带着你的介绍信。”
“我陪你去吗？”泉问了一句。
可老周拒绝了，“行了，你们兄弟要聊，自己找时间，要不我会成为陪衬的。”
泉笑了起来。
与泉见面后，冰凝在大上海歌舞厅的包间内没有休息，她站在窗边沉思，想着字画店中与哥哥见面的情景，她很高兴，哥哥虽然没有认她，却握了她的手，那温暖让她心里有种感动，她更加相信那句话，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也知道哥哥不认她的原因是姓代的，她也想起那次，哥哥到歌舞厅来劝说她，却被毒打的情景，她知道哥哥不认她一定有苦衷，只要哥哥平安就好。不过，哥哥也太大胆，居然敢在那样的场合下抓住她的手，万一让姓代的发现，肯定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她知道，哥哥依然过不了亲情这一关。
当哥哥离开上海后，她一直没有哥哥的消息，心里很着急，毅也不告诉她哥哥的事，她偷偷看着那边的报纸，总觉得那些文章是她哥哥的，但她又不相信，哥哥那么痴迷钢琴，怎么会到那没有钢琴的苏北去呢？现在好了，哥哥回上海了，她心里也有了底。
不过，哥哥真的是开字画店吗？会不会有别的，就像当初冰儿，那时，她开始也没有觉得冰儿有什么不对，也以为冰儿是嫁人了，还劝哥哥去找冰儿，把她夺回来，可当代主任让她告诉哥哥，要她哥哥去找冰儿后，她就觉得有问题，她当然不相信代主任会有那样的好心，成全他们两人，她开始觉得冰儿很危险，会害她哥哥，因此，劝哥哥不要再找冰儿，冰儿不是他想像的女孩，可她的哥哥没有听她的。她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却觉得哥哥很危险。
代主任走过来，问冰凝：“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爱上那个张老板啦？”
冰凝很反感地说：“不是看见人家有老婆了吗？”不过，她对于警备司令对她的误解也满意，心想那人还是没有认出泉来，这让她有些欣慰。
代主任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这个人是行伍之人，不懂画，你找到张老板，就像找到知音了吧。”
见他话中有话，冰凝叹了一口气，说：“都两年多了，你还不放心我吗？总觉得我会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一样。自从我跟了你，我什么时候跟其他男人有什么了？今天不是你让张老板陪我看画的吗？”
“你以为我在睡觉，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看见什么呀？你说？”冰凝心想，是不是泉抓她的手被看见了，不过，就算看见了又怎么。
“他一路上不停地对你说着，你们在一幅画前站了好久。而且还挨得那么近。”
冰凝才知道这人的阴险，他表面装累了，不陪他们看画，其实在暗中观察他们，抓他们的把柄，幸亏她和泉之间还没有别的什么，连抓手也没有被他看见，如果看见，她也只好说她喜欢张老板了，没有看见，她当然不承认。
“这有什么吗？他是老板，当然要给顾客介绍字画呀，那幅画我喜欢，我多看一眼不行吗？那也是我父亲喜欢的画。我说过我不去看字画店，你非要我去，我去了，你又不陪我，你要老板陪我，又对我怀疑这怀疑那的，你让我怎么办？”冰凝又撒起娇来。
代主任连忙哄她，“唉呀，好太太，我不是怕失去你吗？我太爱你了。”
“爱我，你爱我就把我娶进门呀，你说，什么时候娶我。”她知道代主任不会娶她，故意这样说，岔开话题。
“我当然想娶你呀，不就是我宝贝女儿吗？她太想她的妈妈了，不想让我娶别的女人，我得说服她呀。”
代主任又撒起谎来，这个谎话让冰凝都听腻了，冰凝揭穿了他，“谁不知道你又有了新的相好呀，叫文茜。”
“什么？你敢管我的事，你这个臭女人，给你脸了，敢管我的事，告诉你，我的事你不准插手。还有，我要是知道你和哪个男人相好了，你给我小心点。”代主任的流氓性又来了，他威胁冰凝，冰凝吓住了，代主任离去，冰凝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