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派位于沧洲正中心的清幽山。
清幽山高逾万丈,共有主峰一座,副峰三百,群山间珍禽异兽多如牛毛,当真是个多天地造化的灵地。
当年若不是晋阳宗的掌门李江海个人修为惊天动地,那么沧洲第一大派的名头必当落在清幽派的头上。如今晋阳宗举派飞升,世界再无李江海这个人,清幽派则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茫茫群山间的一座峰头建有几间茅屋,此时茅屋里的两人正坐在竹桌前喝茶聊天。
年老些的那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非凡的气息,双眼中氤氤氲氲,看不清目光。这便是清幽派的掌门真人了。掌门真人道号临尘,百年前就已臻至大君的修为,故被尊称为临尘大君。
另一个是看起来约莫在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满头的黑发只用一根草绳系着,且赤着脚,乃是清幽派的大师兄。
临尘大君问道:“少予,你三师弟走了多久?”
少予恭敬地回道:“已有月余了。”
“哦。”临尘大君应了声,端起茶杯,送到嘴前停住:“带他回来吧,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大师兄的要担待。”
“是。”
“去吧”
--------
在宝象国的某一处,有座长满了翠绿植物的小山,小山旁有一片湖。
谁能料的到三年大旱之后,宝象国还能有这般绿意的地方呢。
山不大,有花有草有树木,却难得见到一只活物。湖水清澈见地,却不见一丝水草摆动。一阵风吹过,波澜不惊,就连半点粼光也见不到。
太阳落山,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几点暗淡的星芒闪了几下就掩去了踪迹。
忽然间,本是可以照亮整个大地的月光开始变得可以用肉眼看见了,变成那种一束一束的模样。一束束的月光汇聚成已根水缸粗细的柱子,照射在湖中心,将整片湖映的艳艳发光,十里之外都可以见得到这异像。
湖底的中心有个黑影,月光就打在黑影上,但你偏偏看不清黑影里的东西。不管是离近看还是在远方看,这就是一团被月光照射或是在吸收月光的黑影而已。
异象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午夜时分。
月光突然像从未存在一般,直接断开了光束,整片湖也变的不可分辨,滚滚的乌云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在湖上方汇聚成一大片,电闪雷鸣。
乌云越聚越大,渐渐地已经盖过了整个宝象国,竟还有向周边蔓延的趋势。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大雨如瓢泼。
连年的大旱终于结束了,宝象国内还活着的人们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出屋外,张开嘴,尽情的享用着这久违的“甘露”。
湖心的那团黑影不见了,原来是已经走出了湖,怔怔地站在了小山下。黑影望着那翠绿得诡异而妖艳的山,张开血盆大口,那一股股的生机便顺着雨水进到了黑影的口中,原本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小山已经开始枯败,所有的植物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从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起,更多的闪电似鞭子般从天空甩下,抽打着那一团黑影,黑影在雷电的鞭策下撕心裂肺地惨嚎……
“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引起这样的劫云?”
陈升望着雷电最密集的方向喃喃自语。
是啊,只有不符合天地规则的东西才能引起这般的天罚吧。
天罚不同于修士的雷劫,雷劫是规则有序的,一层比一层威力大,只要顶的住,功成身就。而天罚则是天地规则不容许某件事物存于世间,根本就不含一丝生机。
陈升想要迫切的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不敢离雷区太近,只得远远的观看。他放心不下李江海,便把他也带在身旁。
李江海虽为见过多少世面,但也知道那片雷电密集的地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江海望着那天威,打心底感到震颤。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威能?谁能够在其中活下来?在此刻,那些雷电在他的脑海中变成了一个烙印,一个让他知道敬畏为何物的烙印。
“江海,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陈升任由大雨自上而下的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李江海挠了挠头,并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升接着道:“我考校你时并未说你回答的对错,其实你只答了一半,所以我不好评判你的对错。”
李江海诧异,问道:“莫非宝象国三年大旱真是有尸怪作祟?”
陈升郑重道:“不错,尸怪作祟不假,但尸怪与妖一样,分为很多种。有凡人死去怨气不散变成的活尸,有妖类去死怨气不散变成的妖尸,还有一种便是你现在见到的,由生前具有极大修为的人或妖,在死后意志不散,吸收周遭的灵力乃至活物的生气来化形的尸魔。”
李江海见陈升的脸色凝重,便知道这个东西恐怕是厉害的很,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这么严肃。
李江海安慰道:“陈哥在担心什么?这么厉害的雷电,就是神仙估计也抵挡不住,肯定会灰飞烟灭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尸魔呢。”
陈升苦笑道:“真是无知者无畏。倘若这个尸魔生前便是度过雷劫的大修士呢?”
李江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虽不懂什么是度过雷劫的大修士,但他从陈升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妙。
“陈哥,那到底什么是度过雷劫的大修士?”
说话间,几十道遁光自四面八方往这边飞了过来,大多是在宝象国赈灾的修行者,也不乏许多云游四处的。他们都想要来看一看,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天地震怒。
其中有十来人落在了陈升他们所在的小土坡,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陈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修行之途漫长无比,似乎没有尽头。当然尽头是有的,那就是破碎虚空成就仙体。但成仙这事过于遥远,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一个人办到了。”
又是一阵密布的雷鞭电锁,惨嚎声仿佛可以刺入人的内心,使人颤栗不安。
陈升又道:“修行就是逐渐把身体里的杂志排出去的过程,第一步是炼气,养元气,炼精气。等气炼好了就要筑基,为接下的修炼打好基础。这筑基之后嘛,便是金丹大道了。凝丹时,天会降雷劈你,地会喷火烧你,就是我们平时所称的雷劫。度过雷劫则丹成,渡不过则命殒。丹成即金丹大道,才算是真正得摸着了门槛。”
李江海听陈升述说的这些话,不由得接道:“陈哥的意思是说,金丹本就不易度过雷劫,能度过雷劫的都有很厉害的修为。而那个正在被天雷劈的有可能是个度过了金丹的尸魔?”
“不错。”说话的这人不是陈升,而是刚从远方赶过来的一名修行者。“的确是已经渡过了金丹的修士死后所化的尸魔,不然天罚不会像这般声势浩大。”
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因为雷声渐渐地变小了,这也就意味着天罚结束了。
天罚结束了,尸魔化为灰飞了?
远处的另一拨人中,有人叫到:“众位同道,宝象国三年大旱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尸魔了,天雷威势渐息,若是那尸魔还没死,我等可不能容许它在此为祸世间!”此人说的义正言辞,正气凌然。
有人接道:“道友言之有理,不管怎样,也不能让这东西活着!不然对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是一场灾难。”
又有人道:“天雷息了,我等还是一齐去看看吧。”
众人各自驾起遁光,朝着方才雷云密布的湖心边去了。陈升不放心李江海跟着去,但也不放心把他独自一人留着这,只好将他夹带着,一路飞奔过去。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也透过云层照亮了众人。
当众人来到近前时,哪里还有什么湖,哪里还有什么山。一湖水和一座小山竟是硬生生地被雷云炸得消散如烟。地面上坑坑洼洼,像是被一根根巨大的铁犁坝给犁了一丈多深的无数沟壑。
正中央是一个很深的坑,里面空无一物。
渐渐地,一点黑漆漆的光自坑底亮起。
就是黑漆漆的,黑漆漆的光。那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且越来越多。
一团黑影,似噩梦般地占据了众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