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州之所以采用压迫式的逼问，目的正是在于不给宋春阳思考的空间，把他的话赶出来，以便评判宿岱言的话是否为真相，没想到宋春阳真的就招认了。
一下子，郑九州感觉心里一阵的冰冷。他在心里把宋春阳一直当作三乐的少掌门，今后这企业是要交给他的，他不惜手把手的去教他做业务，做管理；同时，在他心里，宋春阳好似他的孩子，他跟每一个家长一样，望子成龙，而他恰恰没有预料到，自己却没有教回宋春阳怎样去做一个真正的“人”。
“小，你过来。”郑九州许久发话，宋春阳心里战战兢兢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上次告诫过你，做生意要正大光明，你现在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也好，该是我卸担子的时候了，从明天开始，这个副总你来做，我退休，我现在就去找你老爹请辞。”郑九州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他缓缓转过身子，向着门外迈步。
“叔，你别这样，我错了。”宋春阳一下慌了，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郑九州跟自己的老爹可谓是情同手足，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郑九州也从没说过要卸摊子，而宋春阳了解郑九州的脾气，他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在他心里，未来的三乐一定要毁在自己手中，才做了退出的打算。自己如果不弥补这个过失，就无法挽留住郑九州，而三乐不能没有郑九州，在三乐的文化当中，郑九州的存在甚至是员工心里的定海神针，没有郑九州的三乐，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宋春阳走到郑九州面前，低下头，恳求道：“叔，我改，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你别走。”
郑九州看着面前这个个头跟自己相仿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孩子需要磨练，需要成熟，更需要教给他怎么去负责。
“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误不可怕，可是犯了错误不为错误承担责任，那就太不应该了，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郑九州把手伸进宋春阳的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烟来。
他很少抽烟，但此时，他需要用吸烟来定神，宋春阳赶忙替他把烟点着了，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什么原因，两人的眼睛里都雾蒙蒙的。
宋春阳于是把自己如何跟第五强联合，又怎么让董慧注册了黑月亮的ID发帖造谣的经过细细的讲给了郑九州听，这其中还包括揭开一个被聂然和宿岱言充分怀疑的事情的谜底：王铭和艺诺早就获得佳佳能会出局的信息也是第五强做的，他向艺诺和王铭都索要了“赞助费”，给段玉军和邵亚男的承诺便是公开评标前给佳佳能带来致命性的麻烦。
“小，那么你听叔的，你去佳佳能公司给人家道个歉，把真相告诉宿岱言，至于人家怎么要求赔偿，那都是后话，至少你要先为自己犯的错误买单。”郑九州紧盯着宋春阳。
“这个？”宋春阳在犹豫，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难了，但是当他抬头看到郑九州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一天后，佳佳能公司的前台通报宿岱言：三乐的销售经理宋春阳来了。
“请他进来。”宿岱言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里面也夹杂着兴奋、无奈。
……
宋春阳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宿岱言由衷感叹这郑九州实在是不可多得人物，此人言出必行，不护短，实为真正的男人大丈夫。
“如果我们不是对手，此人可以引为知己。”宿岱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宿岱言没再责怪宋春阳，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宋春阳为自己作证，向第五强讨个公道，宋春阳答应了。
于是，宿岱言找到了商报集团的一把手，进行了投诉，要求热点网和商报同时刊发致歉声明，恢复佳佳能公司的声誉。
由于证据确凿，商报集团满足了宿岱言的要求，于是在商报和热点网同时刊发出了一份致歉声明：
热点网野话栏目在XX年XX月XX日出现的署名为黑月亮的作者发表的《无耻的佳佳能“七标水”太阳能，洗了全身的红斑》一文现经多方查实，内容为谣言，构成对佳佳能太阳能股份有限公司名誉权的侵犯，在此，商报集团及旗下热点网向佳佳能太阳能股份有限公司赔礼道歉，以消除上述文章对佳佳能太阳能股份有限公司名誉权造成的不良影响。
当这篇仅有一百五十五个字的声明在商报和热点网发布之后，宿岱言百感交集，而第五强也因为在此事中起到的不良推动作用，不但被从主任的位置上革了职，连他的正式员工身份也差点不保，商报集团给出他降为临时记者留用察看，以观后效的处分。
他曾经处心积虑的往上爬，费尽心思的算计却不曾想到数年后他又回到了自己刚毕业时的起点，这不仅仅是一个循环。
“把这声明扫描进电脑存成电子版，给胡总裁发个邮件。”聂然提醒宿岱言的时候，却发现宿岱言眼睛已经潮湿了。
是的，商场本来就是如此的无情，它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要你身在其中，就要做好与其共舞的准备，它能带给你的远比你想象中还要精彩数倍，大悲大喜，千姿百态，有人乐在其中，有人痛苦不堪。
“我下午要回北京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聂然拍拍宿岱言的肩膀。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许是我应该离开的时候了，记得刚来济南的时候，我曾经发誓要在这里功成名就之后再衣锦还乡，看来这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望了，我现在正在考虑要把工作交接给谁。”宿岱言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苦笑。
“难道胡总裁表露了要你辞职？”聂然追问。
“那倒没有，我的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不过，人要脸，树要皮，承载着胡大壮这么大希望的竞标失利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难道要让人家觉得我宿岱言脸皮厚，等待被解雇的失业补偿金？”想到这里，宿岱言忽然有些伤感，他开始留恋以前跟聂然并肩战斗的日子了。
“宿岱言，你有句话说的很对，人要脸，树要皮，可是你辞职走了就是保全面子了？你的脸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你现在走，就宣告了你的失败，不但是你这段职业生涯的失败，更是你做人的失败。”聂然的语气忽然很严肃起来，在宿岱言的记忆中，聂然直呼他名字的时候还真不多。
“聂大哥，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宿岱言忽然迷惘了，他觉得聂然的话非常有道理。
“某人工作上经常受到老板的批评，于是决定离职，他的朋友告诉他，你如果真的想报复你的老板，你就在这家企业干出个样来，到时候你再跳槽到同行业，这样才会给老板造成更大损失。于是这人听从了朋友的建议，他想尽办法学习，努力工作，很快就升职了。几年后，他碰到了那个朋友，他很感激的对朋友说，感谢你当年的建议，我已经是这家公司副总了，现在我不准备离开了。你一定听过这个故事。”聂然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比平常慢，以便能让宿岱言听得更真切。
“如果我是你，我会再干一件漂亮事，让佳佳能在济南彻底站稳脚跟，那时候我再离开，虽然不能说荣归故里，至少也是将功赎罪。”聂然接下来说的这话，重重的砸到了宿岱言的心坎上。
“你说的对！现在我不能辞职，我要咬紧牙，干件漂亮事，把下滑的营业额提升起来，把佳佳能的牌子作响，那时候我再走。”宿岱言一下想通了。
“那好，恰巧几个月之后有个机会，济南将会举办全国的太阳能展会，这是今天上午刚收到的组委会的通知，我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实现你的愿望。”聂然把一份方案递给了宿岱言。
济南国际太阳能利用大会暨展览会办公室拟定于XX年X月XX日—XX日在济南联合召开“中国（济南）国际太阳能利用大会”，届时众多新能源领域政府领导、中外工商巨擘、专家学者，将就太阳能行业的热点问题进行沟通与交流，共商太阳能行业发展大计。大会将在政策、市场、技术、资本等领域倾力打造高端交流合作的平台，推动太阳能产业发展及城市可持续发展，有效应对传统能源短缺困局。
论坛主题：行业政策与市场扩容
主办单位：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可再生能源专业委员会
协办单位：山东省发展与改革委员会
支持单位：人民政府、政府节约能源办公室、山东省经济贸易委员会、山东省建设厅等
举办目的：
1、准确把握行业政策，充分开拓国内市场
2、促进太阳能最新技术与产品的普及与应用
举办意义：
举办国内水平最高、覆盖面最广、影响力最大的太阳能大会，提供业内交流和国际合作的平台；建立企业与政府之间沟通的桥梁，推动有利于太阳能行业发展的相关政策出台；全方位推进太阳能产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和利用。
（后略）
“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我会抓住的。”宿岱言看完了手中的案子，一股感激之情从心里升了起来：“聂大哥，很遗憾你要回北京了，我真想咱们永远在一起搭档，你教会了我很多，临别之际，我希望以后还能得到你的提点。”
“会的，回北京记得找我喝酒。”聂然感觉自己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人是感性动物，同为性情中人的两个男人，离别之际说不出的伤感。
机场。
一阵轰鸣声，飞机腾空而起，宿岱言仰望着天空，心里默念着：聂大哥，一路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