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没有,好多公司都裁员了。”
“哎,是啊,我看咱们公司也快了,你找好退路没有?”
“没有啊!现在经济危机,工作更难找呢!”
“希望上天保佑,让咱们公司能多撑几天。”
“那你跟你老公勤那个点,争取怀孕不就有保障了?”
“去你的,不过这还真是办法。”
以上对话发生在贝斯公司的办公格子间里,对话的两个女生是营销部的专员周晓晓和策划部的文案张念琼。
贝斯公司是北京一家大规模的化妆品公司,有自己的研发生产部门,旗下的产品主要是“贝斯系列”和“贝雅”系列,其中贝斯系列是专门针对美容院的产品,贝雅系列是针对家庭日用的产品。经过发展,贝斯公司俨然已经跻身于京城化妆品行业中的佼佼者行列了,而正当老板樊亦真准备更上一层楼的时候,经济危机的到来,使得公司销量下滑严重,公司里人心惶惶。
“小耿,开快点。”贝斯老板樊亦真坐在克莱斯勒的后座上催促着司机,她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高中同学聂然,今天的聂然已经成了一名策划高手。
樊亦真是在参加一次企业家论坛时,与聂然久别重逢的,当活动主办方负责人向各位参会嘉宾进行答谢时,樊亦真惊喜的差点叫起来:台上那个彬彬有礼、身材魁梧的家伙,不正是上高中时坐在身后经常拉扯自己头发的那个聂然吗!自从高中毕业分别后,到现在有接近十年的时间,樊亦真跟所有同学断绝了联系,她因为家庭困难,无法支付学费,放弃了一所国家重点大学,或多或少的自卑感,让她的心灵穿了一层铠甲。
聂然在论坛上不但活跃而且忙碌,当樊亦真向他挑明自己身份之后,聂然先是细细打量了樊亦真一番,接着激动的给樊亦真来了一个“熊抱”,弄了樊亦真一个大红脸。
聂然嘴里连声说:“你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坐在我前面那个鸭蛋女皇了。”
“鸭蛋女皇?”樊亦真的脸红了,想起高中时这个外号还是聂然给自己取的。
九十年代的高中正是流行自习课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对于美丽的女主角,往往会描写为:鹅蛋脸,面若桃花。聂然自习课上看小说看的上瘾,有时会大声的念些诸如“气运丹田于一小周天,打通任督二脉”之类的句子,手里还习惯性的比划,坐在他前排的樊亦真经常受到骚扰,终于有一天,在聂然一句“亢龙有悔”刚刚出口的时候,樊亦真转身往聂然嘴里塞了一只带壳的咸鸭蛋。
“人家美女都是鹅蛋脸,你板起脸来脸型像鸭蛋,还喜欢往人嘴里塞鸭蛋,干脆叫你鸭蛋女皇吧。”聂然高声叫喊的这句玩笑,从此让鸭蛋女皇这个称号陪伴着樊亦真渡过了三年的紧张时光,而这三年里,聂然和樊亦真却在同学们的拉郎配中,享受着一种朦胧,一种暧昧的初恋感觉,而高考的来临,却也让这份没有实质性进展的爱情过早的夭折了。
三天的论坛,樊亦真跟聂然逐渐找回了熟识的亲密,同学关系是一种很奇怪的关系,那时候,大家都没有走向社会,分外的单纯,而同学之间,留给对方的那份亲密却是任何走向社会之后所结交的朋友所不能给与的。
三天来,樊亦真了解到聂然的发展轨迹处处充满着另类,他考入了北京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毕业时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家人托关系给他安排的国有企业会计的岗位,进了一家外企软件公司做了四年销售,当公司提升他做了销售经理之后他却又放弃了优越的条件,跑到一家快速消费品企业做了策划经理,当这家企业的老板下决心把副总的位子留给他时,他又跑到了医药行业,把一个小民营医药公司的销售额提升了近三倍,就在所有人认为他会接受老板给予的股份,安心呆在这里享福的时候,他再次炒了老板,自己成立了咨询管理策划公司,并且给自己的公司起了个很有气势的名字—磅礴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短短一年时间,靠着各行业积累起来的人脉,聂然把公司做成了业内一流的公司,除了固定成为了几家大型企业的“企划外脑”之外,聂然经常以组织策划论坛的形式,把各行业的顶尖人物聚拢在一起,一是相互促进学习,一是为自己积累更多人脉,另外就是获得可观的利润了。
“老同学,约个时间,我想单独请教请教你。”樊亦真在临分别的时候,向聂然发出了邀请。聂然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周三下午五点半之后,我都有时间,你要赏脸,咱们就在城东那家叫小城故事的餐馆见面。”
“当然没问题。”樊亦真爽快的回答,接着学着聂然的样子,把这个约会记在了手机里。
聂然坐在临窗的位置,这家餐馆的椅子是宽大的藤椅,把身子放低,可以很舒服的躺在椅子里。聂然向外面张望着,却不愿去看表,他知道,樊亦真是个守时的人。
此时已是十月份,北京的秋季已经开始流露出寒意。透过明亮的玻璃不时的可以看到有几片枯叶从树下飘落下来,徐徐吹过的秋风把叶子吹的时常打几个转。
“这人有时候真像叶子,身不由己。”聂然从口袋里掏出烟,用鼻子闻闻烟丝的香味却又把烟放进了烟盒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有了抽烟的欲望。
正在这时,樊亦真闪身走进来,聂然抬起了头。
樊亦真今天的打扮跟参加论坛的时候很不一样,那几天她总是穿着职业装,而今天,她穿了一条长长的红黑格子羊毛裙,脚上是一双金色的皮鞋,黑色的外套。
“女大十八变啊。”聂然脑子里回忆起当年上学时,樊亦真总是穿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虽然干净,但到了后来洗的都有些发白了。
“聂然,等很久了?”樊亦真坐在聂然的对面,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衫。
“没有,刚刚到。”聂然直起身子,顺手把菜单递过去。
樊亦真没有推让,招手喊来服务生,点了几个精品小菜,在服务生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聂然说:“来瓶红酒。”
酒和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在咽下一口红酒之后,聂然问道:“老同学,你找我是为了你们公司的事情吧。”
“嗯,今年生意不算很好,天上掉下个聂哥哥,想让你这高手帮我出出主意。”樊亦真轻轻抿了一口酒,看着聂然。
“你结婚了吗?”聂然忽然问道,樊亦真的脸红了,感觉火辣辣的。
“这个跟做企业有关系吗?”樊亦真反问道。
“当然有。企业的兴衰多半取决于带头人。”聂然答的很合事宜。
“看来你是想让我给你讲讲我的发家史喽?”樊亦真说完,顺手往聂然的茶杯里添了些水,轻叹一口气,说道:“也好,很长时间没有合适的对象听我这怨妇诉苦了”。樊亦真笑笑,聂然并没有打断她,而是眼睛不眨的盯着樊亦真。
“高中毕业后,我就辍学了,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大学。为了养活自己和替家里分担负担,我在通州找到一家做化妆品的小公司打工做促销员,一干就是四年,后来我发现化妆品这个东西并没什么技术含量,入门门槛低,所以,我用打工的积蓄加上借来的十万块钱,跑了一趟广州,在广交会上,拿下了一个没什么知名度的牌子做天津地区的代理,这个牌子有眼霜。日霜、护肤霜、唇膏系列,也许是上天比较照顾我,也许是这个产品就是为成就我而准备的,我没有资金应对大商场超市的进店费,只能把这个牌子的化妆品放进路边的小店里,没想到竟然销的特别好,很受欢迎,后来我又拿下了这个牌子美容院装的产品,招了些业务员替我跑业务,先是送试用装,结果反响很好,后来我就跟美容院签订了合作协议,订单逐渐多起来,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我的阵地就从天津转移到了北京了。再后来,随着对行业更深入的了解,我彻底明白了,要想做大,就要有自己的牌子,于是我注册了贝斯、贝雅的商标,并且收购了一家化妆品厂,自主生产、研发,产品也逐渐丰富起来,我把这些产品放进了专卖店、药店、超市也设了专柜,慢慢的走到了今天。”樊亦真边回忆边倾诉,但话里没有丝毫卖弄的成分。
沉默。
忽然之间,两人仿佛得了失语症,只是互相对望。
“那你这几年只顾着忙事业了?”许久,还是聂然先打破了沉默,而樊亦真知道,聂然的言外之意显然是问自己有没有恋爱,有没有结婚。
樊亦真用力咬咬嘴唇,像是在下什么决定,终于,她松开了咬住的唇那唇上留了淡淡的一个牙印。
“聂然,陪我喝一杯。”樊亦真把满满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脸颊上顿时添了两团红晕。聂然知道自己的问题触及了樊亦真的痛处,猜测中,樊亦真在感情上应该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三十岁的女人,故事少不了。
“聂然,忘了谈正事了,我现在公司遇到瓶颈了,你帮我分析分析。”樊亦真好像忽然又做回了那个干练的“女老板”。
“其实,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遇到瓶颈是正常的,因为终端的购买力受经济危机影响,出现了一些问题,许多行业都深受其害。”聂然也很快进入了角色。
“那么,难道在这种状况下,我就要等死?”樊亦真问的问题很尖锐,说完直视着聂然的眼睛。
“不,这种时候,更多的要练内功。”聂然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公司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你一手抓吧。”
“确实。”樊亦真心里暗中赞叹聂然眼光独到,但是仍旧很不甘心的强调了理由:“在公司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行业,也没有人比我的人脉更广。”
“呵呵呵呵呵。”聂然笑了,樊亦真不解的看着聂然,“难道你认为我说的不对?”樊亦真问道。
聂然没有正面去回答樊亦真的问题,而是问了樊亦真一个不想关的问题:“早些年,有部电影叫高山下的花环,你看过没有?”
“看过啊,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电影,其中有个连长叫梁三喜牺牲的还很壮烈。”樊亦真边想电影情节边回答聂然的问题。
“你认为梁三喜如果活着,今后能做将军吗?”聂然抛出这个有意思的问题。
“这个?”樊亦真猜不透聂然的意图,也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告诉你,梁三喜即使活着也做不到将军,因为他的眼界决定了,他最多是个营长的水平,论见多识广,整个片子里在未来有希望做将军的是那个军长的儿子,为什么?因为他有那种成长为将军的环境。”聂然说完喝了一口茶,樊亦真略有所思的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明白了。
“你是说我的眼界有局限?”
聂然笑笑,争辩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樊亦真歪头看着聂然,等待聂然进一步的解释。
“做大做强一个企业,核心并不在于你多了解精通这个行业,而在于你的野心有多大,看问题的方式是否高瞻远瞩,你在这个行业时间长这是一种优势,但也是劣势,有时候会局限你的眼界。”聂然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的时候,樊亦真抢先说道:“那么,我需要引进一些有眼光的人,或者说需要引进外行业的先进方法或人才,来实现破局对不对。”
“完全正确。”谈兴正浓,聂然忽然有了吸烟的欲望,于是点了一支烟,芝宝火机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那我现在到哪里找一个外行业的人才来给我当副总啊!”樊亦真看着聂然,希望聂然能给出自己一个答案。聂然的回答让她大失所望:“这种事情这种人,要看缘分了。”
夜已经深了,樊亦真觉得身上有点冷,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聂然,咱们走吧。”樊亦真站起身,拿出手机刚要给司机小耿打电话,一眼瞅见时间已是深夜,把手机悄悄扣死了。
这是樊亦真的习惯,人和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虽然自己是老板,可这个时间她从来不会把小耿“骚扰”起来,正是这份人情化,让当过兵又拥有A本的小耿拒绝了N多老板开出来更高的薪水,愉快的为樊亦真当司机已经有2年多的时光。
钻进聂然的丰田霸道里,樊亦真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丰田霸道的车身宽敞,起步的时候很有力道,遇到不平的道路也能一马平川的掠过,身处车里的人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
一边是狂野,一边是安逸,这样的矛盾结合,天生带来诱惑的感觉。
按照樊亦真的指点,车子行驶到三环的一座高档公寓前。
“看来樊亦真一个人住。”聂然暗自猜想,以樊亦真的身价,如果组建了家庭,那么应该住在别墅里。
“上去坐一会吧,醒醒酒,刚才我一直担心路上会有交警拦下车子,让咱们做酒精测试,酒后驾车严重了要被拘留的。”樊亦真的这个邀请让聂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聂然的猜测是正确的,进入樊亦真的房间里,樊亦真甩掉了鞋子,而屋子里面的那份冷清,聂然是可以感觉到的。
“你一个人对吗?”聂然轻声问道。
樊亦真把灯光换成了弱光,房间里光线顿时暗淡下来,而在孤灯之下,聂然赫然发现樊亦真的脸上有了泪水。
聂然讪讪的坐在樊亦真的对面,低头不语。
“我该走了。”说完这话,抬起头,却看到樊亦真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这神情好似高中时代那个坐在自己前排的单纯女生。
聂然轻轻在樊亦真脸颊上吻了一下,随后触及了她的唇,随着一簇火焰的升腾,深秋的夜里,徒增了一份热烈的缠绵。
樊亦真享受着这份鱼水之欢,自从离婚之后,本以为这世间不会再有男人让自己愉悦。仅有半年的短暂婚姻的降临,也许是老天历练自己的特别手段,前夫是个不错的人,写的一手好文字,出版了数本诗集,散文集,只可惜,文人永远也不明白真正的生活不是在虚幻中,作为女人,事业同样重要。这份隔阂没有对错,错的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不合适的人。
聂然满怀激情的冲刺着,心如止水却不拒绝生理上的需要,从大学开始苦恋的女友,终于在七年之痒的时候,投奔到美利坚合众国的怀抱,绿卡的代价是身边多了一个非我族类的人做丈夫。
成人之间有成人的游戏规则,第二天清晨起床之后,聂然吻了樊亦真。分手告别的时候,樊亦真喃喃自语:爱情事业的缘分会双至吗?如果聂然是那个爱情的有缘人,那么能让自己的事业再上一个台阶的伙伴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