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凌霄和紫霄陪着梁玉娘坐在酒楼上,眼看着天要黑了,见楼外不远处的皇城墙下,刘病已还像傻瓜一样的死守着钱袋等失主,她们不禁又急又气又笑的没了奈何,却见长姐梁玉娘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只顾张着一双含泪带笑的眼睛,痴痴呆呆、不急不躁的遥望着刘病已,她们也只好忍住性子,不敢惊扰长姐了。
正在这时,青宵和玉霄寻来酒楼,见长姐梁玉娘遥望楼外出神,就不敢打扰了她,忙向凌霄招手。
“什么事?”凌霄忙轻步迎上前低声问。
“二姐,我们已经查出了王琦孙女王昭合的下落。”青宵低声说。
“她现在何处?”凌霄欣喜的问。
“就在尚冠里王家医馆。”青宵说。
“好,我这就去禀报长姐!”凌霄说着,忙走回梁玉娘身边,轻声唤叫,“长姐,长姐,长姐。”
“什么事?”梁玉娘溘然惊醒,不禁回过脸羞怒的问。
“青宵和玉霄来报,说是查出王琦孙女王昭合的下落了!”凌霄慌忙说。
“既然查出了她的下落,你快领青宵和玉霄去除掉她!”玉娘冷声说,“手脚干净点,这里是京城不比我们燕国,必要时一把火烧了那医馆,不许给京兆衙门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属下明白!”凌霄忙插掌躬揖说,转身对紫霄叮咛一声,“你在这里照顾长姐。”这才领着青宵和玉霄,急匆匆下楼疾奔尚冠里医馆去了!
凌霄她们走后,紫霄见外面天色黑下来了,四围远近一片灯火阑珊,就忙低声说:“长姐,天都黑定了,你看皇曾孙还在那里来回踱步,死心眼的等候失主呢!”
玉娘先前明知不能与刘病已相认,倒也乐得远远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见皇城墙上,与整个长安城都亮起了一片璀璨灯火,刘病已还在皇城墙下来回踱步,傻瓜似的东张西望等候失主,她这才又气又笑的骂:“真是个傻瓜,难怪我一来京城,就听说他虽然住在皇宫里,生活得却像囚犯一样凄苦了?像他这种老实巴脚不争取的人,活该要被人欺负一辈子了!”骂着,忍不住潮湿了眼眶,起身就要下楼去。
“长姐你冷静些!”紫霄忙拦住她劝说,“你这时与皇曾孙相认,可是要犯大忌的啊!”
“你走开!”玉娘回头呵斥,“我去了自有分寸!”
凌霄吓得慌忙插掌躬揖退去一旁,不敢再拦她了。
不想,玉娘才疾步走出三五步,忽又顿步回头说:“你快去请皇曾孙来楼上用膳,他一定饿坏了!”
“长姐,”紫霄忐忑不安的问,“真要请皇曾孙来吗?”
“你放心,我不会与他相认的,只是想好好看看他,和他吃顿饭罢了。”玉娘说,“你去见了他,就说是你家主人丢了钱袋,多谢他大仁大义送还。不过,你无论如何也要请他来用膳,至于具体怎么说动他前来,你自己看情形就是了。”
紫霄这才放心的应诺一声,转身急忙忙下楼请刘病已去了。
玉娘见紫霄走了,忙又走去窗口,向那一串串宫灯璀璨的皇城墙下遥望一会,眼见刘病已孑然一身,还在皇城墙下守着钱袋,焦心的东张西望着,她不禁口鼻猛一辛酸,忍不住泪水流了出来,口唇颤哆的喃喃着:“皇曾孙哥哥你真傻,皇曾孙哥哥你真傻,你这样老实厚道的人,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来,在那险恶的皇宫里怎么活过来的,以后还怎么在这险恶的人世上生存下去啊?”喃喃着,由不得又咬牙切齿的骂,“该死的小皇帝与霍光老贼,竟然将我哥哥害成了这样胆小怕事的傻子,看我明日不将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才怪呢?”骂着,一双汪汪泪眼里,就喷射出了阴戾肃杀的神光。
正这时,店家领人送来一桌丰盛的酒菜,忙上前赔笑脸问:“请问姑娘还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小店?”
“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全都送来!”玉娘头也不回的说。
“刚才那位姑娘临走时,已经这样吩咐过小店了,如今小店也全数送来了,不知姑娘邀请几位客官前来用膳,小店也好多准备几双碗筷?”店家问。
“出去!”玉娘劈脸厌烦的呵斥,“我们只请一位!”
“好好,小店告退,小店告退!”店家慌忙说着,情知这间屋里今日来的都是些江湖侠女,吓得他慌忙转身出去了。
只一时,店家又走进来,极陪小心笑脸说:“对不起姑娘,外面有一群绣衣卫长官,想在这间临街的雅间聚宴,姑娘你看能不能,”说着,就不敢说下去了。
“混账!”玉娘劈脸喝叱,“什么‘臭衣卫’来了,竟要本姑娘让房间,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还不滚出去?”
“这,”店家惊怔一下,唯恐双方一时不合打闹起来,砸了他的酒楼,就忙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低声劝说,“看得出来姑娘也是练家子,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想必姑娘游历天下,也听闻过‘绣衣出动,天摇地动’这句话吧?他们可是奉承诏令,掌生杀予夺大权的天使,听说前日他们一夜之间就废了楚国改为州郡,擒拿楚王进京迫其自刎了呢!”
“你不必废话,他们想要占用这里,只管让他们亲自来向我讨要就是!”玉娘冷冷说,转身走去酒菜桌前凛然端坐了。
“嗨!”店家不禁绝望的叹息一声,只好急忙忙又出雅间,与外面的绣衣卫赔笑脸去了。
雅间外,一群绣衣卫簇拥着弘恭和石显,正等得不耐烦了,见店家神色慌张的跑出来,就都生气的乱口喝问:“怎么还不让里面的人是腾出房间,你这酒楼是存心与我们绣衣卫过不去吗?”
原来,此次弘恭和石显紧密配合范明友,兵不血刃擒拿楚王刘延寿顺利回京,朝廷论功行赏,晋升弘恭、石显为绣衣卫总部左右指挥副使,除了辅佐指挥使杨仪,处理各郡国十三部刺史日常事务之外,专事督查究办京师朝臣,与各部戍卫将校中大恶奸猾不法者。所以连日来,分驻在京师各部辖区内的绣衣卫,轮番设宴在京师各大酒楼为弘恭和石显庆贺,今日正是分管督查北城区这一片的绣衣卫,临时在这里设宴庆贺。
“长官千万别误会,小人就有十个胆,也不敢慢待诸位长官啊!”店家这时吓得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慌忙极陪笑脸,插掌躬揖说,“只是这房间里的姑娘说,今夜晚要请一位贵客来饮宴,小人再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另换房间呀!”
“姑娘,”石显不禁嘲谑的笑问,“是一位****在接客吧,怎么你这酒楼也变成春院了?”一句话,招得大家都哄然大笑了。
弘恭不但处事干练果决、心毒手辣,而且城府深沉、持重谨慎,若不明对方底细,他是从来不轻易开罪的,这时就忙低声说:“二弟别胡说,京师权贵云集鱼龙混杂,咱们新近回京肩负朝廷大任,凡事还需谨慎忍让才好!”略顿又说,“她既然不愿意换房间,咱们就去别的房间将就一下吧!”
石显却是个嗜血成性、凶残暴虐,天地鬼神见了他都发愁的滚刀肉,他这次锦衣回京,正想好好的整治一回,这些朝廷大臣与京畿将校,也好为他兄弟出一口当年的耻辱怨气,他这时见弘恭来到京师,反倒变得胆小怕事了,就不禁生气的说:“大哥你怎么变得如此小心了,连一个女子都怕,那咱们兄弟以后还能在京师干出大事,扬眉吐气吗?”
原来,弘恭和石显是姑表兄弟,当年,石显四岁、弘恭五岁时,家中都遭遇了一场武都氏人叛乱的兵难,两个人一夜之间都沦落成了孤苦无依,流落街头的乞儿。那一日,兄弟俩为了能吃到一顿肉食,就冒死去偷盗景帝祠堂里的献牲(牛羊祭品),不想被值日的兵卫捕获了。
当时,武帝携太子刘据祭拜礼毕,正在回宫的路上,闻奏震怒,当场下旨:将弘恭石显拿去祠堂点天灯谢罪。
太子刘据一向宽厚仁怀,见弘恭和石显只是两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就起了怜悯之心,极力劝谏武帝免其死罪薄惩大戒。
武帝当时尽管在盛怒之中,也一时间不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太子失了威信。便降旨免去弘恭和石显的死罪,处以“宫刑”,发给驻楚国绣衣卫刺史杨仪为奴去了。
二十年后,弘恭和石显在杨仪的调教下,锻炼成绣衣卫麾下最出色的两名冷血杀手,深得杨仪倚重,便抬举他兄弟做了驻楚国绣衣卫的佐吏。后来,杨仪被调回京师任绣衣卫指挥使,弘恭和石显就晋升为驻楚国绣衣卫正副刺史。此次他兄弟俩因功回京,左迁为京畿绣衣卫左右指挥副使,难怪石显一回到京师,就又耿耿于怀了当年蒙羞京师,险些丧命一事了。
“二弟,小不忍则乱大谋!”弘恭这时忙低声劝说,“目前少主尚未亲政,朝庙动荡不安,大将军这次拔跃我兄弟回京,就是要我兄弟迅速纠察出,那些朝臣暗中勾结外藩封国的不法事,我们可不能为了这些小事,打草惊蛇引起那些奸猾朝臣的注意!”说着,强行拉扯石显就要去别的雅间。
“臭****,今日算你走运,明日可别又撞在你大爷手里!”石显不禁悻悻的骂了一声,只好忍住性子,离开雅间门口去了隔壁的雅间。
雅间里,梁玉娘凛然端坐在酒菜桌案前,耳际中隐约听着雅间外,绣衣卫的汹汹辱骂声,一双眼睛里,就烁射出了两道阴戾肃杀的凶光,听得外面的绣衣卫都走了,她脸上这才一阵阴阴冷笑了说:“都别急,今夜晚让你们这些畜生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