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牛儿撇撇嘴,也不理他,对清虚说道:“牛鼻子,东西拿来了,你想怎么做就说,看看我魏牛儿是不是说话算话。”
清虚笑嘻嘻的说道:“你是大厨,怎么做你说了算,我就等着打牙祭就好了。”
魏牛儿哼了一声,转过身对着木盒,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盒盖,屋中一众伙计赶忙又退几步,紧紧挤在了一处,矮胖男子更是挤在众人之后,只露出小半个脑袋。李静修和李坦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清虚急忙伸手将二人拉住,说道:“两位小友留神,切莫靠近。”
李静修与李坦对视一眼,心中颇为奇怪,只得停住脚步,抬眼向木盒中看去。只见揭开的木盒内,蜷缩着两条细细的小蛇,一条通体碧绿,如同碧玉一般,一条则全身赤红,直如要滴出血来。盒子一被揭开,两条小蛇慢慢昂起了头,四只乌黑晶亮的眼睛盯着魏牛儿,丝丝的吐着信子。魏牛儿轻轻将盒盖放在一旁,右手拇指扣住中指,慢慢伸向木盒中。两条小蛇昂着头,随着魏牛儿的右手转动。魏牛儿右手靠到了木盒边沿,左手自上而下,凌空虚抓,放在了赤红色小蛇的上方,两条小蛇被魏牛儿的右手吸引住,并未注意到他的左手。魏牛儿右手略一停顿,继续前伸,两条小蛇的头也慢慢靠近,眼见信子就要碰到魏牛儿的手指时,魏牛儿右手扣住的中指突然闪电般弹出,正中碧绿色小蛇的头部。碧绿色小蛇被弹得直飞出去,赤红色小蛇身体猛然收紧,蛇头向后一仰,就要发作。魏牛儿凌空的左手几乎同时向下,拇指中指一捏,便捏在了赤红色小蛇的七寸处。赤红色小蛇上下翻滚,张嘴欲咬,魏牛儿手指微一用力,赤红色小蛇便慢慢软了下去。魏牛儿又伸出两个手指,将被弹晕的碧绿色小蛇一同捏在手中,放在了案板上,顺手摸起方才被扔下的菜刀,咣当一刀将蛇头剁了下来,接着剥皮去胆,用清水将蛇肉涮洗干净,当当当几刀切成了小段,蛇胆则放在了一个小碗中。
一众伙计见两条小蛇被杀,终于如释重负,又各回位置上开始干活。矮胖男子走过来,欲要再说几句,见魏牛儿黑着一张脸,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摇摇头,走出了厨房。
魏牛儿将蛇肉收拾停当,便找了一处灶台烹制起来。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魏牛儿转过身来,走到三人面前,说道:“还要再煨一阵,你们先随我来吧。”说完带头向外走去。清虚三人更在后面,来到大院北侧的一间房前,魏牛儿打开房门,只见是一座两间的大房,北侧靠墙是张长长的土炕,放着一排被褥,想来是伙计们的住处。土炕前面有一张四方矮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魏牛儿说道:“你们在此处等一等,一会就好。”清虚摸着胡子,笑嘻嘻的说道:“有菜不可无酒,胖牛儿,不要忘了拿坛好酒过来。”魏牛儿瞪了清虚一眼,黑着脸走了出去。清虚也不在意,拿过一张矮凳,在桌旁坐下,招呼李坦二人道;“二位小友,请坐请坐。”
李坦二人各拿一张矮凳,在方桌两侧坐下。李静修开口说道:“清虚道长,看这两条小蛇,也做不出多少东西来,只是把这魏牛儿心疼的不行,这又是何必。”
李坦接口说道:“静修贤弟说的极是,而且我看这两条小蛇模样精奇,不像凡品,道长就这样做来吃了,可是有点暴殄天物啊。”
清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听二人说完,这才说道:“方才叨扰了二位小友一顿,现下回请一次也是应该。至于为何要拿魏牛儿这对活宝贝打牙祭,确实还有另一番道理。”
李静修说道:“哦?那请道长说来听听。”
清虚说道:“二位小友,你们可认识这两条小蛇么。”
李静修说道:“在下对这等活物没什么研究,不知道李大哥可否认识。”
李坦摇摇头,说道:“如此奇特的蛇,还真是第一次见识,还是请道长赐教。”
清虚右手放在面前的方桌上,轻轻敲着桌面,说道:“这对小蛇,唤作碧落、赤烛,必是一对同时生活在一处。其中碧落是没有毒的,且体质幽寒;赤烛则奇毒无比,中者立毙,且体质火性极烈。当只有碧落时,周围数尺滴水成冰,寒气透骨;当只有赤烛时,则燥热无比,能起烈火。这种寒热,就连二蛇本身也难以长久承受,只有二蛇同在一处时,寒热中和,方可安稳度日。只是这赤烛毒性太过猛烈,魏牛儿虽可将其制服,但养在这人烟稠密之处,终归是个大隐患。我向来劝魏牛儿将这对小蛇清理掉,他一直不舍得,老道我也不好明抢。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自己他乖乖交出来,老道我打牙祭事小,能为这周围百姓去一个祸害,也算是功德一件。”
李坦听完,抱拳说道:“原来道长其意如此,真是仁者胸怀,倒是晚辈误解了。”清虚左手略摆了摆,捻须微笑。
正说话间,只见魏牛儿用木盘托着一个大碗,三个小碗,走入了屋中,大碗内腾腾冒着热气,一阵阵异香扑鼻而来。魏牛儿将大碗放在矮桌中间,三只小碗则是空的,每个碗中一把汤匙,魏牛儿挨次将三只小碗摆在三人面前,又在每只碗上放了一双筷子,说道:“吃吧,吃完把骨头给我留下。”
清虚伸手说道:“酒呢?”
魏牛儿嘿嘿一声,说道:“老牛鼻子,这个你倒是一点也忘不了。”右手探入怀中,自衣服内摸出两只小坛,又摸出三个酒杯,放在桌子上。清虚指着他道:“你这胖牛儿,真是一点都不讲究,你这臭烘烘的怀里藏过的东西,还能让人喝得下去么。”
魏牛儿眼睛一瞪,喊到:“爱喝不喝,不喝拉倒。”说完一转身,咣当把门一带,便扬长而去。
清虚笑呵呵的摇摇头,说道:“也是难为了这只牛儿,这对碧落赤烛,已经养了数年,难怪他不舍得。不过为了百姓平安,只好委屈委屈你了。”
李坦看向碗中,原来是做了一大碗蛇羹,蛇肉已剥丝去骨,配上切成细丝的火腿,汤色浓郁,香气袭人。李静修拿起汤匙,将蛇羹分到三人碗中,李坦则拿起酒坛,拔开坛口的木塞,只闻到一阵酒香自坛中飘出,与方才所喝汾酒又有不同。汾酒之香,以清香见长,而此酒香气则更加浓重猛烈,令人闻之欲醉。李坦赞了声:“好烈的酒。”为清虚、李静修各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虚举起酒杯,说道:“二位小友,方才承蒙招待,现今老道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李坦、李静修连忙举杯相应,三人均是一饮而尽。清虚放下酒杯,端起面前的小碗,舀了一汤匙蛇羹,放入口中。李坦和李静修也拿碗品尝,入口但觉蛇肉筋道,火腿软糯,鲜美异常。李坦用汤匙轻轻搅动,却见碗中还留有剥下来的蛇骨。清虚说道:“这碧落赤烛浑身是宝,以此骨制成手链,贴身佩戴,可不惧寒暑,我们就留给魏牛儿做个念想吧。”说着将碗中蛇骨挑出,放在魏牛儿拿来的托盘上。李坦、李静修也各自将碗中蛇骨挑出,一并放上。
三人又喝了几杯酒,吃了些蛇羹,清虚放下碗筷,说道:“今日相聚,即是缘分,不知二位小友如何称呼。”
李静修正在把玩酒杯,听清虚相问,放下酒杯答道:“清虚道长,这位是我兄长,名讳上李下坦,晚辈李静修,还请道长知悉。”
清虚说道:“哦,那两位小友来泰山,是游玩还是有事务要办。”
李静修微一沉吟,说道:“道长,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为了罗教之事而来。”
清虚点点头,说道:“我看二位小友均是身负武功,料来此时到泰山,多半也与此事有关,只是不知二位与罗教有何瓜葛,可否见告。”
李静修看了李坦一眼,李坦微一点头,李静修便开口说道:“既然道长相问,晚辈自当如实禀告。”于是便将李坦与真阳观的渊源及所遭遇之事,从头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与罗教的关系。
清虚听完李静修所言,叹一口气,说道:“真阳观薛道兄之事,我也有耳闻。薛道兄道法渊源,性子刚直,到最后竟然遭遇如此惨祸,每每想起均令我心痛不已。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罗教此番动作,大多与我道门宗派有关,因此上灵虚师弟才特别关注此事,下了英雄帖,邀请江北的武林同道前来商议。”说着转头看向李坦,接道:“李坦小友,你勿需焦躁,天下道门为一家,我们定要为薛道兄讨还一个公道。”
李坦双目微红,抱拳道:“一切全凭道长做主了。”
清虚点点头,接着说道:“方才下棋之时,与我对弈之人,你们可知晓。”
李静修道:“晚辈倒有所耳闻。此人名叫司空万里,乃是罗教五堂之一的云堂堂主,江湖中均称之为大司空。这司空万里武功卓绝,放眼武林,也算的上是一流的高手,只是此时泰山上各派好手云集,都为对付罗教而来,他竟然也来到此处,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清虚说道:“不错,司空万里一向行事谨慎,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泰山,而且毫不避讳,想必罗教已有了充足的准备,明日泰山上怕是不会太平。如此罢,两位小友若不嫌弃,明日便与老道一同上山如何。”
李坦经与清虚一番交谈,已在心中认可了这位道门前辈,便说道:“晚辈听凭道长的安排,静修贤弟,你意下如何。”
李静修颔首道:“能有前辈照应,当然是最好的,明日就有劳道长了。”
清虚说道:“那好,明日寅时,我便在这天门阁门口等候二位,一同上山。”李坦、李静修二人应道:“是,明日恭候道长。”
三人说毕,清虚道:“那今日先到此吧,两位小友回去好好歇息。”说完便起身而去,李坦、李静修站起相送,到了门口,清虚冲西侧厨房喊道:“魏牛儿,老道先去了。”等了片刻,不见魏牛儿答应,清虚笑着摇摇头,迈开大步,飘然离去。
见清虚走远,李静修对李坦道:“真是造化,这天门阁中常有各路奇人异士出没,只是未曾想今日碰到了清虚道长,又见到了司空万里,真可算不虚此行了。”
李坦道:“昨日贤弟说的很对,且走一步看看,也未必就是闯不过去的龙潭虎穴。”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到三楼,又商量了一阵,才相互告辞,回屋歇息去了。来到自己房中躺下,李坦心里想着这一日所碰到的种种,不由感叹机缘之巧;又想到清虚和司空万里,便觉喜忧参半,心中无法落个实底。思量许久,觉得困意袭来,方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