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全并未注意到方正,只是躬身对皇甫楚婵道,“奴才惊闻有人行刺皇上,心中怎么也无法安心,所以只好在此守护,尽奴才的本分。”
皇甫楚婵冷冷一笑,道,“张公公还真是有心了,不知那刺客可有抓到?”
张福全躬身道,“都怪奴才无能,本来宫中有打量的内廷侍卫,都已将那刺客给团团围住,虽然伤了数十名侍卫,但也基本控制住了局面,可突然间不知从那个地方窜出了不少蒙面高手,将那刺客给救走了。”
皇甫楚婵二人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惊,疑道,“蒙面高手?这皇宫大内的,怎么会有许多蒙面高手?你们大内侍卫是怎么办差的?”
张福全也是面色疑惑,皱眉道,“奴才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暂领宫防,其余事情奴才并不清楚,还望公主殿下明察。”
皇甫楚婵见他三言两语就推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暗自怒骂,但她心中记挂楚青衣的去向,也懒得和他细说,道,“算了,本公主懒得教训你,你且让开,本公主要见父皇!”
张福全却并不退让,脚下一移,挡在公主身前,道,“公主殿下请留步!”
皇甫楚婵脸色一青,怒道,“张福全,本公主的驾你也敢挡,当真好大的胆子!”
张福全却不紧不慢的躬身一礼,道,“奴才惶恐,便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公主殿下的驾,只是现在夜已深了,刺客也并未惊扰到皇上,皇上已经睡下了。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大寿之礼,皆是百官朝贺,公主殿下自会见到皇上!现在,还是请殿下先回去休息吧。”
若是换了平时,张福全即便再嚣张,又哪里敢如此跋扈,只不过他知道今夜会有大变故发生,只道这个皇帝这个公主都当不长久,又怕他父女二人相见会再生枝节,所以才壮了胆子阻拦。
“你!”皇甫楚婵气得嘴唇发抖,狠狠跺了两脚,可看着他身边面色冷峻的侍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公公!”身后的方正却开口道。
“你是谁?”张福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方正一脸猥琐卑劣的样子,不由有几分亲热,道,“面生得很,杂家似乎没见过。”
方正朝他躬了躬身,笑道,“小的是刚入宫的,听说张公公是宫里的老人,皇上皇后都离不开您,小的仰慕已久,只可惜一直没见过张公公呢。”
张福全心中大为受用,却故作严肃道,“胡说八道!咱们都是主子们的奴才,可别忘了身份。”
“是是是!”方正连连点头道,“张公公心里明镜似得,小人受教了。只是……”
“只是什么?”
方正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皇甫楚婵,然后拉过张福全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道,“小的刚入宫,也听说宫中人人自危,似有大事发生,不过这大事未定,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张公公您是聪明人,可这么早便孤注一掷,若是事与愿违,岂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张福全心中一愣,一时心电急转,深深的看了一眼方正,又回头看了看皇甫楚婵,暗道,也对,再说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也无妨,想必不会影响大事,立时下定主意,终于快步走到皇甫楚婵前,躬身道,“既然殿下执意要见皇上,小的怎敢阻拦,殿下,请吧!”
皇甫楚婵眼色欣喜的看了一眼方正,也不敢露出端倪,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领了方正便匆匆往宫殿行去。
走了几步,见张福全离得远了,皇甫楚婵这才感动的看着方正道,“方大哥,委屈你了。”
方正笑着摇摇头道,“若是换了以前,我恐怕断不会使这些心机,可不知怎的,只要在你身边,似乎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
皇甫楚婵心中只觉得甜丝丝的,羞怯的走在前面,再不多话。
二人走了几步,已到宫殿门前,见殿门前空无一人,居然无人把守。皇甫楚婵看了一眼方正,见他鼓励的点点头,这才迈步走上台阶,亲亲敲了敲门。
“朕不是说过了么?朕现在谁都不想见。”大殿里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雄浑里透着一股难掩的深沉的疲惫。
皇甫楚婵听得心中一酸,轻轻推开门,看着独坐在书案前埋头写着什么的皇甫天,见他一身简陋的青衫,眼角深深的皱纹一丝一丝的埋在花白的鬓角,心中更是一痛,轻叫到,“父皇!”
皇甫天手中的墨笔一顿,抬起头来,眉眼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不少,笑道,“婵儿,是你啊,快进来吧。”
皇甫楚婵依言走了进来,方正连忙垂着头跟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皇甫天走上来拉住皇甫楚婵,见方正走了进来,不由得一呆,疑惑道,“朕知道你从不用太监的吧。”
方正才要揭开身份,皇甫楚婵连忙接道,“这是女儿新找的太监,女儿觉得他有些意思,所以留在身边。”
皇甫天点点头,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几眼,见方正容貌丑陋猥琐,也不再留意,又对皇甫楚婵道,“也好,你平日里就不喜欢人伺候,多要几个下人,父皇也放心。”
皇甫楚婵点点头,道,“父皇您方才在写什么?”
“这大半夜的,能写些什么,不过是随便画点东西而已。”
皇甫楚婵好奇的过去看了一眼,见书案上铺了数张画轴,皇甫楚婵翻开看了几张,皆是画的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神色凄苦、让人心怜,不由得心中一痛,道,“原来父皇是在画母后的像。”
皇甫天叹了一口气,道,“原本那幅画,是你母后待产时父皇亲手画的,画的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日子。可那幅画送给了你妹妹,父皇思念得紧,所以打算重新画一幅,可不论怎么画,都只能画出她深思忧虑、满面愁容的样子,恐怕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母后的笑颜了。”
“父皇心中愁苦,所以画的像自然也高兴不起来。”皇甫楚婵犹豫了一下,道,“父皇,您若有什么安排,何不告诉女儿,也不叫女儿担心。”
皇甫天摇摇头,道,“楚婵,这些事情,你不要再管了,父皇自有主张。”
“那青衣妹妹呢,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青衣她很好,只是……”皇甫天叹了口气,道,“只是朕看错了方正。”
皇甫楚婵一愣,道,“方大哥他……”
皇甫天坐下道,“朕原本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一定能好好保护好青衣,朕也知道你钟情与他,所以才三番五次想将你托付给他,可此人终究是胆小怕事,到头来居然撇下青衣,让她一个人创宫冒险,当真是让朕好生失望。”
方正在一边静静听着,不由得一阵苦笑,却并不说破。
皇甫楚婵促狭的看了方正一眼,扭头又对皇甫天道,“他若是听到父皇您的这番评价,恐怕还要不服气呢。”
“他不服气?”皇甫天气得瞪了瞪眼,道,“这个臭小子若真敢不服气,那说明还有几分血性,也不至于跑得没踪影。”
“咚咚咚!”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皇上,张公公说时间差不多了,请皇上移步天极殿。”
皇甫天神色一沉,对皇甫楚婵轻声,道,“楚婵,一切都要开始了,你怕么?”
皇甫楚婵看着皇甫天,又看了看方正,坚毅的摇摇头,道,“有父皇在,女儿不怕。”
皇甫天满意的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顿时苍老而萧索的身形显得伟岸而高大,他慢慢吸了口气,朝着门外朗声喝道,“备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