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东方微亮,城中钟声方起,方正才缓缓走回破庙,他平日夜里也是打坐修炼,所以也并不觉得困顿,唯胸前伤口微微不适而已。
楚青衣早已倚在门前等候,见到方正缓步走来,急忙就跑上前来,扶住方正道,“二师兄,你怎的这么久才回,你身上有伤,应当好好休养才是。”
方正笑着点点头道,“不碍事的,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不知道禅弟在哪,是否安全,我心里总是不安。”
楚青衣酸溜溜地呢喃道,“禅弟禅弟!你心里就这么一个禅弟,连你的嫡亲师妹都不顾了。”
方正不由得轻拍了一下楚青衣的头,道,“傻丫头,我当然是最疼你啦。”
楚青衣这才满意一笑,忽而收住笑声道,“二师兄,昨夜你刚出门后,破庙中来了一人寻你,见你不在,又走了。”
方正一愣,道,“这倒怪了,你我搬到这破庙之中,应是无人知晓,怎的还有人来寻我?莫不是诚王来找我的麻烦?”
楚青衣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我看那人贼眉鼠眼的,一脸猥琐低贱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恐怕真是诚王要找你的不痛快,我们还是要想好对策的好。”
方正走进破庙,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想起作夜知悉的种种内情,道,“想什么对策,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这盛京终究是是非之地,我们无根无凭,也是要早些离开才好。”
楚青衣点点头,道,“二师兄说的是,这盛京虽然繁华热闹,却总让人不放心,师妹我也待得不自在,还是早些走才好,只是大师兄怎么办?还有你那个禅弟怎么办?”
方正沉默了片刻,想起斩风已介入谋逆夺位之事,沉声道,“大师兄修为高绝,机敏过人,自有他的造化,我们倒不必担心,至于禅弟……”
楚青衣见方正不语,只好试探着接口道,“至于楚公子,我们不妨再寻上几日,若是再无音信,我们便离开京师?”
方正点点头,道,“再过大半个月,便是当今圣上的五十大寿,我们便在大寿之前离开吧。”
楚青衣听闻皇上大寿在即,想必届时热闹无比,不由得眼光大亮,兴奋道,“既然如此,倒不如等皇上大寿过去了我们再走……”
“不可!大寿之前,我们必须要离开盛京!”方正截断她的话,斩钉截铁道。
楚青衣才欲再说,忽的破庙门口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道,“请问方大侠在么?”
方正二人正在说话,倒没留神有人找上了门,闻声看去,见庙门口恭立这一个猥琐瘦弱的男子,身形清瘦,面容谄媚,一副八字细须,面相上却是让人生厌。
楚青衣附耳道,“二师兄小心,这就是昨夜寻你的人,想必是诚王要来寻你的麻烦了。”
方正暗暗点头,朝那人道,“在下方正,不知来者何人,有何赐教?”
那人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样子佝偻低贱,令人越发不喜,他微直起身,笑道,“小的一个区区奴才,哪里敢劳方大侠过问,小人是带我家老爷,请方大侠过府一叙。”
方正冷笑道,“诚王爷当真是盛情啊,只是若要对付我这么个籍籍无名之辈,又何须这么麻烦。”
那人一愣,静立了半响,这才躬身道,“方大侠误会了,小的并非诚王爷的人,我家老爷另有其人。”
方正不由一呆,疑惑道,“哦?莫非阁下是代定国公来,可是国公爷有事?”
那人也是摸不着头脑,笑道,“方大侠何出此言?小的也非定国公的人,我家老爷另有其人。”
方正与楚青衣面面相觑,道,“在下初至京师,除诚王爷与定国公外,再未与他人产生瓜葛,你既然既非诚王府的人,又非国公府的人,想必你家老爷与我并不相识,不见也罢,还请回吧。”
那人一急,佝偻着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头,道,“方大侠不可啊,你这可让小人如何交差,还请你无论如何过府一叙!”
方正一惊,万想不到来人居然会有如此作为,不由起身避让,问道,“你又不愿自报家门,无缘无故的便让在下过府,岂不荒谬?”
那人抬起头来,面色犹豫无比,一会看看楚青衣,一会看看方正,终于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趋步走到方正面前,道,“我家老爷有交代,在外行事不可暴露身份,不过如果是方大侠自己猜出来,那就不是奴才的过错了。”
方正一笑,“阁下说笑了,在下愚钝,猜不出来。”
那人躬身一笑,道,“方大侠请看!”说完伸手往胡须上轻轻一撕,便将那八字细须给撕了下来。
方正也是哑然,见他嘴上光滑,并无胡须,不由得惊道,“你是皇上的人?”
那人一听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做出捂嘴的模样,轻声道,“方大侠小心说话,这满城都是诚王爷的耳目,切莫声张!”
方正心中一沉,思量了半响,转身对楚青衣道,“昨日招亲,皇上有恩于我,今日相请,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过去一趟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恐怕今日皇上有请,是要我相助于他,此番进宫,也不知道是否还能避得开这些是非。”
楚青衣道,“皇上有恩,那也是一人之恩,二师兄又何必报以家国天下,他若真要你相助来对付诚王,你只管严词拒绝便是了。”
方正点点头,对那太监道,“还请公公带路。”
那太监应了一声,道,“方大侠不必着急,京城中耳目众多,内宫之中也全是皇后娘娘的人,皇上不想暴露了方大侠,给您平添麻烦,所以命奴才带大侠从城外密道进入宫中。”
方正心中暗哼了一声,暗道,若是真不愿给我添麻烦,又何苦前来相扰,想起诚王在盛京中修建地下皇城之事,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皇上居然在盛京中修有密道,恐怕对诚王爷早有防备了吧。”
那太监犹豫了一下,道,“不瞒方大侠,其实这密道早在十多年前就已修好,是圣上准备用来逃命的。”
方正一惊,“哦?诚王十多年前就有谋反之心?且能威胁到圣上安危?”
那太监不敢答话,躬身一礼道,“不知楚姑娘是否要跟随?”
楚青衣道,“我二师兄去哪,我便去哪。”
那太监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小人就暂且退下,今夜子时,还请二位来城北百鬼竹林的北面,若见竹林中有系黄布者,在彼处等候片刻即可。”说完便粘上胡须,蹑手蹑脚,畏畏缩缩的走出破庙,又四下张望了一眼,才低眉顺眼的沿着街角走去。
楚青衣道,“这个太监怎的长得如此难看,他真是皇上的人?莫不是诚王设计让你中伏?”
方正摇摇头道,“诚王若想对付我,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听说当今皇后掌控内宫,又是定国公的亲妹妹,皇上在宫中想必是举步维艰,处处掣肘,身边能够信任差遣的,恐怕也都是这种样貌猥琐、行止乖戾、不受重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