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袱欧阳等在门前,打开门被欧阳狠狠的夸了一番,什么贤良淑德啊什么窗明几净啊!在他眼里嘴里没一样是不好的。我也因为他的夸奖而暗暗窃喜着。
小区里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在晚上的时候对面楼里亮灯的屋子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欧阳说咱们这屋必须装上窗帘,要不咱家的全被别人看到了。我并没有刻意准备,只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床单当做是窗帘,没有挂钩只能下楼去买,正好家里也没有酒和盐,顺便买了就是。
欧阳说他从前上高中时就是在这附近,一到夏天的晚上路的两边就会摆满了烧烤摊儿,我说现在就是夏天,现在就是晚上,他笑笑说,可能现在不让摆了。他说的话一点没掺假,就在楼下最近的超市里找挂钩的时候他遇见了他的高中同学,事实上那个超市就是他同学公公家开的。欧阳在超市门口和他抱着孩子的同学聊着天,而我在得知这个超市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后,擦肩从他们的身边走出了超市,朝着另一个超市走去。我不晓得要不要装做不认识欧阳,也不晓得要不要当做我们是一起的,他的婚礼同学都是参加了的,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只能一个人再找下一个可以买到挂钩的地方。
天色渐晚,而且下起了毛毛雨,走出那个超市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时候,欧阳喊“鍹鍹,你往哪儿走?”
站在雨中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选择和我认识。我说:“这里没有,我先去那边那个超市看看。”说完我便朝离这最近的那个超市跑了过去。这样偏僻的地方没想到也会遇到认识的人,更没想到的是我会如此的尴尬。
我跑到地方的时候欧阳也紧跟着到了,我显得那样的手足无措,他说“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我低着头说:“我怕你不方便。”
欧阳捋了捋我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说“看你被雨浇的,冷不冷?”
“刚刚那家没有挂钩,到这家看看吧”说完便推门进去了。
这家超市也没有我们想买的挂钩,欧阳想出来的主意,买了两串别针先凑合着用。
雨越下越大,我们一路小跑的跑回了出租屋里,欧阳负责把窗帘按上,我负责伙食,把从D市带回的螃蟹洗过之后蒸了一下,而大虾也只是用盐水煮了煮,再回上刚刚从超市卖回的一些零食和酒,这一顿也算是丰盛的。
欧阳说刚刚见到的那个女同学是高中时他们班最招人烦的一个,上学的时候喜欢他们班最帅的那个男生,把人家烦得不行不行的,没想到现在她也结婚生子了,而且还嫁得很好。听完我笑了,我笑我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个不可能有结局的男人。
这个屋子,第一晚是欧阳陪我度过的,这张床,除了欧阳,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可以睡。
因为有欧阳的陪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一个陌生的床并没有让我觉得太多的不安,一直睡到欧阳把我吻醒。
他又要走了。这四天,我很开心。
因为这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他并没像从前那样看来看去的看是否有东西遗落,用他的话说就是就算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也是忘在自己家里了,又没丢。这样的话让我觉得他现在的离开只是一个男主人上班前的离开,很快,他就会回来。
门在关上之前我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想让他想起我时就会想到一个笑着的我。
我跑到阳台,看着他上车,开车。在上车之前他朝我挥了挥手,这一次,我没有错过他挥手的身影。车开走了,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他车子开走的路径,我转身又跑到卧室的窗边,时间刚刚好可以看到他车子从拐角处转弯过来,车子开到我所在位置的楼下时,他按响了喇叭,降下了车窗,我们互相挥了挥手,这是最后的道别,出了这个小区的门,我们便再也见不到了。
看着欧阳车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我都没缓过神来,就好像我还能看到一样。
......
小峰打来电话,二伯住院了,肺癌晚期。
最近朋友圈里总能见到堂哥带着他父亲,也就是我二伯到各地游玩的照片。竟不曾想到这样严重。
二伯从前是个公交车司机,那时候中国所有的工薪家庭条件都差不多,每个月挣的几十块钱的工资基本全部贴补家用,娶个媳妇儿又不被公婆看好,最终导致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大半辈子,在孩子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后就在刚刚开始享受天伦之乐时,自己却得了肺癌,堂哥并没有告诉二伯他的病情,只是对他说肺部有积水,养养就好了。每去一个地方回来,他都得在家静养些日子,再去下一个想去的地方,二伯似乎知道自己的病情十分严重,经常会让堂哥带他见一见曾经的好友,包括下乡插队时的一些知青。
七月末,刚从长城回来的二伯被送进了医院,肿瘤医院,进这个医院的全是被判了死刑的人。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病床上坐着,本就不太胖的他现在显得更瘦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父亲在活着的最后一天,已经没力气坐起来,只能有人在他身后让他靠着才能勉强支撑,他从不让我扶着他坐着,只有那一天,他让我在他身后坐着,靠在我的身上,我明白,人在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自己是有感觉的,就像现在的二伯一样,他见到我进来,没抬头,只抬了抬眼睛看了我一眼,我走到他面前叫了声二伯,这一次他连眼都没抬,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我说知道我是谁吗?他弱弱的从喉咙处发出一声“鍹”。
堂哥被二伯支出去买饭,现在病房里只剩二伯和我,二伯坐在那用微弱的声音说让我去打水,这一幕如此的似曾相识,我明白了,二伯不是饿,也不是渴,他只是不想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他想死,可是现在,他连死的力气都没有,堂哥回来了,拿着饭菜,我对堂哥说了刚刚的事情,看着艰难喘着气的二伯,眼里尽含泪水,二伯突然用尽全力冲着堂哥喊了一句话,我没能听清,堂哥说,二伯说的是“别让我这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