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是一场能够稳固人心的胜利。
离开那个堆积着纸屑的会议室,公司里全都是鸡犬不宁的气氛。电话一个劲的响,来自记者的,其他股东的,银行家的,还有那么多完全排不上号的人物。我站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央,周围全都是迷茫的眼神,敷衍的话语。他们一双双看着我期盼的眼神,如同黑夜里灯光下黯淡无光的繁星。
我转过头,乘着电梯离开。电梯门关上的一霎,将无数厚重凝望的眼神割断在另一边长夜。
上车前我让秘书买了杯咖啡。秘书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本来是养父的秘书,之后自然也就成了我的助手。我端着端着咖啡在伞下穿过细雨纷飞的街头钻进温暖的凯迪拉克车厢。关上门,波兰司机吹着小曲儿开车离开。他问我,“少爷,去哪儿?”
“回家。”
我喝着咖啡,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路况一场糟糕。我们停在路上,前面红色的车灯透过雨水洗刷的玻璃模糊的印着。司机突然关掉了电台,他说,“少爷,我们得做些什么。”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堵车吗?”
“不,我是说现在的局面。”他心不在焉的按了按喇叭,汽车发出两声刺耳的鸣叫,“无论您是否还因为老板的去世而悲伤,你需要做些什么。集团仅仅一周时间损失了足足几个亿,黑手党那边损失更大!”
我不说话。
“昨天的时候有足足五个合伙人通知我们取消合作关系,二十几个成员被捕或失踪。委员会都坐不住了。你总得做些什么了!”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是你的事情,少爷,那些凭空被运作蒸发出去的钱不是我的!”
“那你就闭嘴!你们全都只会指责,自己也毫无办法而已。扯淡。”
司机猛地把车停下来,不知哪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们歪歪扭扭的停在人行道边上。司机狠狠地砸了方向盘,然后猛地靠在后背上,骂道,“老子她妈这辈子没受过这个气!”
我没有理他,喝完了那杯咖啡后将空纸杯从窗户扔了出去。
“你说说,现在到底她妈的是谁在搞鬼?”我喝完咖啡问他。
“废话,总督啊!”
“对啊!你觉得我们干的过总督吗?”
司机沉默了,为了缓解短暂的尴尬,只好点上根烟。他打开车窗,将烟味放出去,也混入几缕污浊细雨。抽完那根烟,他掐灭烟头,说,“怕他做啥,干。他。丫。的。”
“怎么干?”
“有什么不能干的?”司机转过头来,对着我用手做了个枪的手势,然后伸出两只手,做了个类似爆炸的动作,“喏,就是这样。砰的给他来一枪,在炸一发炸弹出去,再牛比的人都得去见阎王爷。”
我突然沉默着不说话。
“少爷我知道你家车库里有辆坦克。我会开那玩意儿。到时候对着他的脑瓜壳来一炮,绝壁炸的他渣都不剩。”
我用了一根烟的时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那些路人在外面天幕下死寂一般的脸孔,没有看到表情的脸孔。巨大的灰暗天穹下他们都站在纷飞细雨里,身上淋满了肮脏的水珠。他们头顶没有金属颜色的雨伞,没有颜色的光淋着潮湿的树影垂在他们身上。他们洒满了绝望,站在那片孤独的海岸,全是地狱般的刺金色光荣。
他们被包围在中心融化了冰川的深黑色土地上,举步维艰的拥挤生存着。
我知道,我不会想成为那样一个人。
当烟燃烧完的时候,我掐灭火星,将最后的烟头从窗口扔出去,落入漫天雨幕里。灰色的。火焰。
干。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