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养父的葬礼是在三天后。
那天整个西城的富商名流几乎全部到场,没有人给他们发请帖,甚至没有人可以的去扩散这个消息。他们全都用自己的方式得到消息,然后赶来参加。每个人身着华丽的黑色礼服整齐的落座,躺在他们面前,巨大的水晶棺里,养父仍然安静的躺着,眼睛都尚未闭上。
他们带来的黑白花朵靠在棺材脚下,牧师和神父肃穆的神情,管风琴在角落里拉长了每个音。
那些名流一个个从我面前走过,他们盯着我打量的目光里是惊愕和愤然,他们惊讶与为什么这个继承了养父全部资产的人竟然在葬礼上无动于衷,他漠然的眼神盯着遗嘱里详细的资产评估分析。
葬礼的流程普通而朴素,没有太多华丽的雕琢。可谓是什么都没有。西城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着“西城商会会长,船运与娱乐业富商,慈善家举行葬礼”的消息。
我们看着他生前一个又一个好友在台上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全场安静无声。一个个人上去,又下来,循环往复。
没有人说什么,或者发表任何评论。那些或含蓄或嚣张的社会名流在这场葬礼上不约而同的庄重。我知道在未来某天我的葬礼上,绝不会有这么多人,气氛也绝没有今天这般肃穆。我知道这便是做人做事的失败,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发自内心的尊重。
轮到我上台的时候,气氛骤然沉重了下来。所有人打探的目光一道道投向这里。短暂的呼吸凌乱,我将遗产报告递给佣人,咳嗽几声,走上去。
死人的眼睛不会说话。
里面没有活人的灵魂和光。
忘了是谁有天跟我说,人死后灵魂不会离开,灵魂永生永世的都会呆在这具肉体内。肉体死亡后,灵魂仍然拥有意识,它不会动,不能说话,被永远囚禁在黑色棺材里,那具沉默腐烂的肉体里。
我们生来便是有罪的。所以这具躯壳成了我们每个人永远的囚笼。
“各位之前也与我们分享了许多,此刻已经不剩什么可与各位一提的。他的去世,是整个西城的不幸,是个值得每个人哀悼的日子。或许可以这样说,他的死亡是一整个时代的凋零。”
我们目送着那具正在慢慢腐烂的尸体进入焚化炉,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被烧成灰烬。最后有机的东西全都蒸发,只剩下半盒子惨白的灰烬。这便是我们最终的归宿,灵魂被永远囚禁的地方。
他被埋葬在空荡荡的墓地里,神父颤抖的嘴唇念完冗长的悼词。于是这便作罢,天空里飘下咸涩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