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出门了。
电台里放着《ScarboroughFair》,信号微微有些差,颠簸时会有模糊的蜂鸣声。我开了一会儿,在一个别墅前停下车。没有熄火,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歌声渐渐弱小下去。电台主持人花里胡哨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他开始播报新闻。西城新总督就任的消息如今已经铺天盖地的传来,空气里一时间便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我换了个频道,播报的却仍然是同样的消息。
之后,电台里开始谈论娱乐新闻,明星间的奇闻趣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又换了个台,换到首隐约。BrookBenton的《RainyNightInGeorgia》。
外面西城下起小雨,没带伞的路人裹紧身上的大衣冲入满城风雨,西城的冬天和春天是细雨纷飞的季节,落叶腐烂在街角,老爷车呼啸而过。
有人敲了敲车门,然后拉开门坐进副驾驶。我睁开眼,转过去看到消瘦年轻的面庞。来的人脸色苍白,手臂和额头上都纹着一个黑色的骷髅。
“兰,早上好啊。”佐伊说。他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性格却几乎截然相反。他不爱赌博,也不去嫖,不去赌。他喜欢呆在家里看电影,或者听老唱片机里的音乐。他擅长的是与人搏斗,我指的是肉体上物理上的那种,俗话说的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我曾经看过他和他家的十几个小弟打,五分钟时间,十几个护卫全都躺在地上抽出。兰走到一旁,点上一根雪茄,转过来撇了我一眼,说,“兰,要不要来练练?”
他有着深黑色的漂亮眼睛,薄薄的嘴唇时常带着邪性的微笑。佐伊是我周围唯一留着长发的男生,他的头发在脑后顺服的梳成一个辫子。他为人怪异,有时沉默寡言,有些时候却话多的让人心烦。他坐上我的车,顺手换了个台,说,“这歌太难听。”
“何以见得?”
“就是不喜欢。”
我无言以对,踩下油门离开。车微微颠簸的开过崎岖湿滑的路,我一路无言,将车开上高架。佐伊问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
“哦,天哪,兰,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只是想尝试些新的东西。”
“嘿,发生什么了?新总督就职就把你吓成这样?”
“新总督要对全市的黑手党下手。”
“你们认识警察总长——”
“佐伊,我们不认识新的警察总长。”佐伊听到时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说,“福格森今天早上被汽车炸弹炸死了,就炸死在我家门前,尸骨未寒。”
我们开上几乎没有人的高速,前方的路笔直朝着天际延伸出去,通往同样灰色的天际。
“会有办法的,兰。你知道的,黑手党组织在整个西城早已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想要完全根除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可是我们要面临的可能是放弃一大部分地下产业,将剩下的洗白。你知道,这会损失更多。”
一辆鲜红色的mini从我们旁边飞也似的超过去,我跟佐伊愣了两秒钟的时间,佐伊突然大叫,“妈蛋,这种小破车都敢超我们跑车,追追追,不追上它誓不为人!”
我加大油门,跑车引擎“轰”的一声便追了出去,一时间风驰电挚,佐伊摇下车窗,寒风从窗外猖狂的灌进来。佐伊大笑着,跟着电台里的音乐大声唱歌。我们的车飞速从那辆车旁边超过,我和佐伊还来不及得意,突然整个车失去控制朝着右边滑过去。我用了几秒钟时间意识到是右前轮爆胎了,被戳出一个很大的口子,路面湿滑,“砰”的一声,我们撞上旁边那辆迷你,高时速下那辆轻便的小轿车整个都被撞飞,撞碎了高架护栏,狠狠的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下,最后倒扣在高速公路的边的荒草地上。
我们的车停下来,引擎盖冒着浓烟,前挡风玻璃都被震的粉碎。车载收音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着,我和佐伊坐在那里没动,也不知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佐伊打开车门下车,我也紧跟着跑下车。我们朝着那辆翻车的mini跑过去,那辆车寂静的一点声音的都没有,只是冒着白色的烟雾。我们试图拉开车门,车门却被挤的变形,卡住了无法拉开。佐伊沉默了两秒钟,随手抓起一块碎片砸碎了车窗玻璃。
我们看到车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长的很漂亮,此刻脸上满是鲜血。佐伊把手放在她的颈部。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同什么巨大的灾难已经停留在了眼前。
外面的冷风吹在我脸上,透过衣领也穿入皮肤。我心里隐隐的恐惧。麻雀停在旁边的草坪上,试探的往前跳跃了几步,又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佐伊收回手,转过头来,对我说。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