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过于激动了,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吃惊吗?”劫瞥了他一眼:“我们一开始不就认为这里是阿兹尔的阅兵场,但现在你的表情就像是蜂蜜被偷的棕熊一样。”
“盔甲的样式,这种盔甲。”内瑟斯走来,往地上的残缺甲胄一摸,其缺陷处全都愈合如初,一副完整的甲胄出现在了地上。内瑟斯蹲下,把手插进沙子里,随着砂砾的流动,他从地下拔出了一个不小的东西。
一个沙子凝固成的头盔。
“看起来你对阿兹尔变的小法术了若指掌。”劫说。
内瑟斯声音低沉,几乎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的表情,因为他低着头,“这可不是什么小法术,塔利亚,你可能要为此默哀了。”
塔利亚怎不能分辨出这番话里可能隐藏的信息,咽了咽口水,她说:“那支军队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难道阿兹尔真的像传说一样战无不胜,如今已经横扫整片沙漠了吗?”
“如果阿兹尔未飞升之前,他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所倚仗的是头脑的谋略,那么如今他飞升以后,依仗的自然是神明的力量,他自己牢牢掌握的,永不可背叛的力量。”内瑟斯站了起来,“这具盔甲完整地披在人类的身躯上以后,在阿兹尔的操纵下,能把沙子和血肉之躯融合起来。”
劫说:“哦,这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内瑟斯继续说:“而与沙子强行融合的人类,困在这具黄沙盔甲里,全部动作都由阿兹尔一人所掌控。这相当于说,这支在凯旋谷整军待发的军队,早就不是自由的人们为荣耀而战。在阿兹尔的一人操纵之下,这支军队变成了只听候一人指令,并且无任何自主意识的血肉傀儡。”
塔利亚提问,连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么……如果有一具血肉傀儡被击败了呢,是盔甲破碎重获自由,还是……”
“我虽然很想往好的方向去想,但比起自欺欺人,我宁愿选择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内瑟斯说。
“什么意思。”塔利亚问。
“除非阿兹尔亲自把这个法术解除,否则就算你用蛮力将盔甲和人的躯体剥离开来,他们也只沉睡不醒。”内瑟斯摇摇头,“这是阿兹尔作为飞升者的权能,我也无能为力,我无法做到我司职以外的事情。“
他吃惊地看着塔利亚的背影,这只麻雀坚定地朝某个方向走去,看起来像是确立了方向的帆船。内瑟斯大声问:“塔利亚,你要到哪里去?”
“去该去的地方,必须要阻止阿兹尔。”塔利亚头也不回。
“问题的确要到阿兹尔面前解决,但我们需要知道阿兹尔的具体位置,盲目的前进很有可能是没有方向的倒退。”
“我知道他在哪儿,很清楚。”声音从北面传来,和着飞掠的风沙,“我很清楚大地的震动,而震动的源头对我来说一目了然,那个地方必然进行着一场战争。”
劫挑起眉头,当然,别人看不到他面罩下的表情,所以他的这个面部动作毫无意义。他踩了踩脚下的砂砾,疑惑的说:“大地在震动?地震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
披戴着黄沙盔甲的士兵在冲锋,一排整齐的长矛对准着前方,如同浪潮最前沿的滚滚浪花,从左到右看不见其尽头。沙面被重靴踩出深深的凹陷,尚未随着沙子的流动填补复原,又有无数重靴碾压而过。
荒原上,两只如同水泄山洪般的军队悍然交接,口号铺天盖地,笙旗迎着烈风招展。泾渭分明的交接处,进行着最为原始的厮杀,锋利的铁器在血肉之躯上留下致命的伤口,鲜血洒在地上,染红了这片沙地。
与黄沙军队相对的,是另一只杂乱交融的军队。兵士没有统一的服饰,也没有统一的武器,却散发着一股戾气。这支军队与黄沙士兵正面交锋,全然不落于下风,两军短兵相接的交界迟迟没有向任何一方偏移。
黄沙军队的最后方,一座小沙丘上,鹰首人身的神明站在最高处。他身披金色甲胄,肩带长长地披下,手握着金黄的权杖,俯瞰着战争中的一切。
末代的帝皇,飞升之人,如果说内瑟斯是沙漠中的死亡之神,那么他便是沙漠里的胜利之神。阿兹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战局,他脸上的表情显现出了内心的极不平静。
“泽拉斯!”他近乎咬牙切齿,从来没有试图掩盖心里的仇恨,“你的奥术能量带着你最为罪恶的气息渗透到了你的军队里,这场战争以后,凡与黄沙士兵交锋过的人都要死去,任何沾染上泽拉斯气息的人都应该坠入深渊里,接受万沙覆体。”
一团蓝色的焰火,自对面的最远处升起,呼啸而来。它的速度极快,近乎顷刻间跨越了整座战场,迫近到阿兹尔的头顶。
鹰首人身的神明只是抬头瞥了眼,一团沙子在沙丘的另一端腾起,凝聚成一个黄沙士兵,带着鲜红的披风。如同有什么丝线牵引,阿兹尔忽然朝黄沙士兵挪移而去,躲开了即将而来的攻击。头顶上的蓝色焰火砸落,狂暴的奥术能量将沙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蓝色火焰连携扩散,在深坑中形成了一片幽蓝的火海。
阿兹尔手扶着权杖,凝神看向火海的中心。一个扭曲虚幻的人影上半身悬浮在蓝色火焰之上,两团如同星光的瞳孔一扫,很快与阿兹尔目光相接对视。
“泽拉斯……”阿兹尔说:“想当初你还是人类时,你的目光就永远那么明亮专注,好像永远有那么一个明确的目标在你心里,你一直在付诸于行动,而显然我猜对了。藏在你内心的是无数个龌龊肮脏的诡计、野心还有阴谋,我应该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看穿你。”
泽拉斯像是讥笑般回答:“我的陛下,如果你够聪明的话,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但可惜坐在王座上的,向普天之下发号施令的,偏偏是那么一个愚蠢狂妄的人,如果他是平民,如果他是臣子,如果他是商贾,他将一事无成,他将碌碌无为。但幸运之神永远眷顾你,我的陛下,她的偏心正如同她永远不可能眷顾我一样。”
阿兹尔哼了一声,“莫将我对你错误的信赖看作你的才智,泽拉斯,卑鄙小人就应该回到地狱中去,如果回到千年前,你站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就已经意味着你的死刑!”
“正因为你的身份,才容许你如此肆无忌惮的对他人宣判死刑。”泽拉斯说:“但你是如何执行你的死刑呢?在千年以前,你也只不过能够向臣民下达命令,借由他们的双手来终结他人的性命,很可惜的是,今天你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得力的臣民。”
“今日我还需要借助他人吗?”阿兹尔斥道:“夺取你性命的力量,此时在我的双手上。”
幽蓝火海中心,悬浮于空中的半身人影双手摊开,两团蓝色光焰熊熊燃烧。泽拉斯毫不客气地回应:“无知者无畏,刚刚才得以诞生的飞升者,却妄言要挑战我积累千年的奥术能量,你很快就知道毁灭神明的力量,到底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的话刚说完,一把金黄的矛尖从他的背后刺入,穿透了整个半透明的能量躯体。鲜红的披风招展着,披戴着黄沙盔甲的士兵蓦然站在能量躯体的背后,手上握着长长的黄金沙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