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传来余鱼同的提醒:“不要减速,趁机出城。”子是之也才回过味来:城里毕竟是朝廷的主场,且突出重围还没多久,要再被人追上,马匹失了速度就凶多吉少了。
马蹄扬起沙尘,蹄声鼓舞人心。子是之回过味来,却一阵阵后怕。不知自己之前发了什么疯,居然感觉很爽。现在冷静下来,他都惊讶自己竟会逃出升天。
一路冲出通州城,他忍不住大笑:终于出城来了。
笑声未落,就听见噗通一声,余鱼同从马上一头栽下来。子是之连忙收住缰绳,一眼望去,见他捂着肚子一脸狰狞,脸色铁青一脸死相。
他毒发了。
尽管早有预料,人中毒的样子该不大好看,可猛的看见,仍吓他一跳,忍不住浑身发凉,在马上坐立不安。
他连忙下马,落地地那一刻双腿竟有些发软。默默给自己打气,他来到余鱼同身边,想着想,身手扶住了他:“你这是怎么了?”
语气干瘪,没有感情,差评。他心里默默给自己评价。
“余某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船,中了那帮畜生的毒!”余鱼同咬牙切齿,疼痛让他面容扭曲,说话的时候更显得狰狞。
子是之突然有些恐惧。尽管开始的时候,打算着让他死掉,好完成任务,可这时候他却想让他活。死亡太可怕,而看着一个人痛苦的死更是煎熬,更别说他的死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你身上有没有解毒丹之类的,快吃一颗啊。”
余鱼同苦笑说:“解毒丹是江湖圣药,一颗千金难求。余某不过是江湖上一小人物,哪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过那群混蛋要毒死我,也没那么容易。”这番话说出来余鱼同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气断身亡似的。
他缓了缓劲儿,接着说:“为今之计,咱们还得回去。”
“回去?”他们离开通州城好一会儿功夫了,城里定然戒备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时候回去,不是找死么?
“通州城里找大夫治病。本来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进京。可我这样子也走不远,八成没到京城就得死在半道上,倒不如回去。”
子是之问:“可咱怎么进城?现在那里肯定是戒严了。”
余鱼同说:“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心中尽管担心,但见余鱼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便答应下来。按照余鱼同的吩咐,用绳子将他牢牢绑在马上,让他不至于坠马,之后他骑上马,一磕马腹。
之前如有神助,明明从没骑过马,却驾驭自如从万军从中冲了出来。现在周围没有了危险,他立刻被打回原型。本以为一磕马腹,马儿必然乖巧前行,没成想那马儿唏律律一声叫唤,人立而起。
子是之一个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骨头散架,疼痛难忍。
他瞥眼瞧余鱼同,见他趴在马上气若游丝,见子是之落马,只用极轻微的语气说:“轻磕马腹,你用的力道重了。待会你上前去,记得给它捋捋鬃毛,抚摸马脸,否则你上去了它立马把你掀下来。”
子是之依言而行,一会儿抚摸鬃毛,一会儿抚摸马脸。刚开始马眼中还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此时已是眯着眼睛享受起来了。
马儿吐噜噜一声叫。子是之知马儿是同意了,纵身上马,轻磕马腹。马儿缓缓地朝通州城走去。
之前纵马狂奔离开通州城,虽说时间不长,但此时放慢了速度,走了将近有十分钟才看到通州城,也看到通州城下仍在集结的军马。
“余兄,”子是之招呼说:“通州城到了,我们怎么进去?”
余鱼同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积蓄精力,听他说到了,才睁开眼睛,见通州城就在不远的前方,招呼子是之给他松绑。
“少不得得拼命杀进去。”他说。
子是之依言给他解了绳子。没等他把绳子收起来,就感觉额头被一个冰凉的物事顶住。余鱼同拔出腰间金笛,以笛尾抵着他的额头。
书上曾交代,余鱼同是武当派马真的弟子,身怀剑术,是把笛子当剑来使。既然如此,金笛在他手里在脑袋上戳个洞,也不是太难的事。
“余,余兄,这是怎么话说的?”他紧张得口干舌燥,腰膝酸软。
余鱼同见他模样,不屑地一笑,又不禁一声叹息:“想我余鱼同自出师以来,混迹江湖日子也不短了,死在某手里的少说也有百十来人,没想到临了竟差点死在你的手里。”
一听这话,子是之腿脚一软:“余兄,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刚开始我也没想到,”余鱼同苦笑:“只以为万香楼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毒是他们下的。不过之后我渐渐想明白了,那毒是你下的。”
子是之垂死挣扎:“为……为何?”
“在万香楼的时候,你可喝过一口茶?”余鱼同见子是之震惊的样子,更是苦笑:“也是我疏忽了,只以为你身为孙家的书童,不懂也不会那些阴诡之事。哪知你竟比江湖中人还来得狠毒。”
“实际上,”他知自己在劫难逃了。他不相信余鱼同会圣母心发作临死之前宽恕他。一想到将要死掉,他头晕目眩,脑袋嗡嗡得响,心砰砰得跳,眼看就要休克了:“我不过是想逃走而已。我是给万香楼的水源下毒,今晚在万香楼的谁都逃不了。”
“那我还真是运气不好咯。”他用金笛戳戳他额头:“那么接下来也考验考验你的运气。”他示意子是之凑近了:“上马。”
什么?
“我说上马,”他指着胯下的黑马:“跟我同乘一匹马。”
他这是要做什么?子是之心中疑惑却不敢反抗,生怕一个异议就被直接戳死。两腿像贯铅一样。艰难地走到跟前。余鱼同的目光明明毫无光彩,却如同针一样扎在他心底,让他心慌心悸,恨不得把头埋在沙子里做个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