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绿萼从清风寨一路下来,用了三天时间,车马劳顿的终于到了洛阳城。比起长安的繁华喧嚣,洛阳则安静平和的多。
先去投靠姨妈再说吧,往后的日子再做打算,这也算是寄人篱下了。姨妈家并不宽裕,但绿萼并不是吃白食的。她会刺绣,做的一手好女红,以前在家时只是兴致所至,如今却用来赖与谋生了。她不禁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太忧伤。娘亲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可是她心里却有着难得的安静和笃定,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然而,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顺利,熟悉的雕花大门,院子里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凌霄花的藤蔓低垂着,红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院子里的那口古井一如往日那样幽深。可是房间的门却紧锁。“姨妈,你们在家吗?”绿萼呼唤道,却并没有人回应。
太阳逐渐西斜,日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打绿萼的身上。她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青绿色的蚂蚱在她身边扑腾一下就蹦过去了。微风轻吹过绿草,一片波纹,四周静悄悄的。“姨妈到哪里去了呢?”
一直坐在这里等不是个办法,这样想着,她起身去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了。多年没来了,记忆中还是孩童时,娘经常带姨妈家走亲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熟悉的味道,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绿萼敲了敲隔壁家的门,李旺大伯出来了,可算是见到熟人了,绿萼长舒了一口气。“李大伯,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您知道我姨妈去哪里了吗?我在这里等了好久,家里也没有人。”李大伯认出了绿萼,连忙拉她进屋里坐下,叹了口气,说:“丫头,这么多年来不见了,出落的真齐整,和你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样。”绿萼说:“大伯,我姨妈呢?”李旺面有难色,但也知道瞒她不住,事已至此,还是告诉她的好。想了想,他说:“孩子,你还不知道吧,可怜你去年被土匪掳走,听说你那负心的爹不肯出银子,大家都以为你被土匪撕票了,尼娘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你姨妈听说消息后,心中悲愤,不顾你姨妈的劝阻,去长安找你爹和太太讨说法。可她一介弱质女流,怎么斗得过你爹。你姨妈一时冲动,打伤了太太,按说她那么伤心,也情有可原。可是你爹真不是个东西,偏偏不依不饶,提了她去见官,还和官府一起捏造她私通土匪,才会给你和你娘亲招来如此横祸。这是要置你姨妈于死地,你姨夫和表姐弟为了避祸,全家也不知道迁到哪里去了。”
绿萼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一嗡,没想到爹爹竟然凉薄至此。自己遭此劫难,娘亲的大仇未报,现在还连累了姨妈。现在,她心里只有恨了,她要救姨妈出来。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这样贸然冲到长安城去,那六亲不认的爹和狠毒的太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自己有什么闪失,娘亲在地下也不会安宁的。大仇未报,她不能这么冲动。
眼下惟一可行的办法她只能去清风寨了。除了姜大和胡三,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可是姜大凭什么帮她呢,她想起那次姜大戏谑的言语。定了定心,现在惟一的筹码就只有她自己了。
绿萼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以来,她遭逢了这么多的变故,已经快速的磨练了她的心性。再也不是那个遇事只知道淌眼泪的柔弱姑娘了,凡事有了自己的主见就要坚定的往前走。
绿萼谢过了李旺大伯,决定回清风寨。李旺有点急了:“绿萼姑娘,现在天色已晚,长安距洛阳路途得两三天。你一个女子孤身出行甚是不便,还是今晚在我家住下。明天一早再赶路的好。”绿萼听他说的在理,也禁不住他的热心,遂答应了下来。
李旺媳妇麻利的将客房收拾好了,晚上又杀了鸡,沽了酒回来热情的款待绿萼。绿萼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李伯家境本就不甚富裕,自己本已叨扰,还让他们如此破费。当下十分感激。李旺媳妇说:“丫头你客气了,从小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怜你小小年纪,突遭此变故,现在一姑娘家,飘零沦落。我和你李旺大伯又帮不了什么忙,心里难受,现在能好好的照顾你一下,也是尽我们一点心。”
绿萼听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谢谢婶子。”邻里尚且如此,可是自己的爹爹却如此狠心,毕竟她也是爹爹的血脉啊,他怎就做下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第二天,天刚亮,绿萼就起床向李旺夫妇道别了。她得马上赶回清风寨去。大狱里面情况恐怖,姨妈在里面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她得回去求姜大帮忙。
这边厢,绿萼一走,李旺媳妇就对李旺说:“他爹,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绿萼这丫头了。本就没了娘,现在又欺骗她,不是生生的逼她再回土匪窝吗?”李旺叹了一口气,把烟斗在地上磕了磕:“咱家狗蛋的性命在人家手上,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都是有家小的人。绿萼这姑娘心好,她不会怨念我们的,这一切,都是命啊。再说,眼下她这样的情况,清风寨也是她最好的出路了。”说完,他呆呆地望着绿萼远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