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赌斗
回到石屋时天色已经变暗，华雨一下瘫软在床上，此时的他脑中乱作一团，今日林乙书的话对他太过震撼，到现在内心都无法平复。
天上的阴云并未散去，而是下起了丝丝的细雨，窗外除了雨声再无其他，静谧的雨夜很快就笼罩了下来。许久许久后，华雨噌的一声从床上跳起，胡乱抓了些林乙书白天送来的干粮，坐在桌前边嚼边想。
越想越对，华雨几乎已经肯定了他在轩水城遇到的临时“师父”就是妖族的银狼王，而那颗狼牙便是他的本命法宝“雪印”，那彩帛的详情更是不用说了。
“管它什么妖族至宝，既然婆婆说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宝贝。”在华雨内心，万妖帛承载了他对父母和婆婆的全部情感，他是肯定不会交予任何人的。倒是狼牙雪印却是个麻烦，如果被人发现，吉凶难料。
不如找个隐秘的深渊扔了一了百了，但他随即一想，不行，这雪印的小雪花上印着银狼王身前所遇之景，说不定银狼王将宝物送给他的画面也在其上，一但被人找到，知道了万妖帛在他手上，那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了。此时的华雨身藏巨宝，丝毫马虎不得。
想这绝人道人迹罕至，自己再多加注意，不要将这狼牙暴露在他人面前，应该不会有事。“等小爷道法有成，或是能从那万妖帛上悟出个一星半点来，便什么人都不怕了，到时候他们不来找小爷，小爷还去找那两个妖王报仇呢。”
想通了这些，华雨觉得轻松了很多，长长地呼出了心中堵着的闷气，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半掩的窗户，几道细雨被风吹了进来，打在他脸上，但他并没有抹去，而是任由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凉凉的让他感觉脑海清透了许多。
望着屋外淅淅沥沥夜雨，闻着那芬芳的泥土气息，他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很多，不再是过去那个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流浪孩童了...
华雨本来留在仙山，更多的是为了替师报恩，并非全是自己所愿，可如今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正好可以安静地修行。
山中岁月如白驹过隙一般，数月时间转眼便过去了，绝人道除了林乙书匆匆来过一次后，便再没有人光顾过，华雨也落得清静，由于万妖帛的缘故，他也收敛了性子，一个人在山中苦修，也没有踏出一步。
多数时间，华雨都在祭练黄龙仙剑，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偷偷地用灵气蕴养那狼牙雪印，在他看来，何时能看到并有能力抹去雪印中的画面，是决定他生死的重中之重。至于万妖帛，他只是精心钻研过几次，见毫无头绪后，便暂且搁置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华雨难得有心情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吃过后，背起黄龙剑准备入山修行，刚一出门，便看到山道上远远走来几人。
他不由地眉头紧锁，自从绝人道口立起石碑之后，便没有人再来骚扰他了，走近了发现，来人竟都是地龙谷的弟子，当中为主一人高高胖胖，身材臃肿，华雨轻笑一声，没想到还是熟人。那人便是华雨刚入谷时，对他出言侮辱并打伤他和缘儿的罗胖子。
“哈哈，这不是千年一遇的绝世奇才，天衡之体的华雨师弟吗？怎么，躲了几个月不躲了？胖爷还以为你会躲一辈子呢。”罗胖子脚步还没停，便大声说道。
话音一落，便听周围的几个年轻的地龙谷弟子随声附和，“躲一辈子也是转眼即逝，罗师兄没听说吗，听闻这天衡之体，修行不足百年便化作一堆白骨了。”众人大笑，讥讽不止。
华雨怒火骤起，道：“这绝人道怎么闯入几只疯狗？吵得小爷心烦。”
其中一名年轻修士怒目圆睁，争道：“你小子也在这‘绝人道’，难道便是人了？”说完却见华雨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年轻修士不明所以，半晌后才恍然大悟，怒道：“臭小子，你...你...”气的都说不出话了。
罗胖子伸手在年轻修士脑后扇了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随后转向华雨，道：“胖爷是仙家修士，不与你这小子争口舌之利。今日前来，胖爷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见识华师弟的长进，嘿嘿。”
华雨这才止住笑声，也懒得再与别人玩这些流氓伎俩，冷冷地看着罗胖子，道：“小爷没工夫搭理你，你们要赖着不走的话，我走！”说完转身便要向屋后山里而去。
众人均没料到华雨如此蔑视他们，罗胖子先是愣了一下，没料到这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随后他嘴角露出丝丝狞笑，一跃而起，如展翅大鹏一般从华雨头顶飞掠而去，稳稳落在华雨身前，肥胖的身躯一下子就拦住了去路。
“华师弟莫非是怕了胖爷？当初师弟衣袖之中暗藏杀招时可没这么胆怯呀？”他哼笑两声，话锋一转，道：“哦，对了，这次没有那个胖丫头挡在你身前，所以就被吓的腿软了吧。哈哈。”
剩下的地灵谷弟子几步上前，将华雨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地讥言嘲讽，在他们言语之中，华雨成了一个躲在小姑娘身后的胆小鬼。
华雨虽性子有所收敛，但毕竟年少，岂能咽下这种恶气，双目怒光一闪，突然启动，身子如同矫捷的猎豹一般嗖地窜出，双掌灵光乍现，左手天青之色，右手则是炽红如火，而他窜出的方向，正是还在得意之中，尚未回神的罗胖子所在之地。
周围众人全都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华雨先前还一再退避，这时却毫无先兆地闪电出手，全然没有仙家修士的风范。但在华雨看来，先礼后兵简直就是狗屁，在六年的流浪时光中他学会了先下手为强，既然对方是来找茬儿斗法的，他也没必要在动手前先君子一番了。
罗胖子在众人之中修为最高，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但仍显得仓促异常，他不知华雨双掌玄奥，灵气充溢双臂，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啪啪接下两掌之后，他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双臂有些酥麻乏力，但这倒并未让他过多担忧，重要的是他发觉两臂一边如冰寒刺骨，而另一边却似烈焰灼烧。
这小子短短数月怎么竟似变了个人，居然能做到双掌灵力截然相反，我都从未听说过。罗胖子眉间疑云重重，他已经开始认真起来，先前的教训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众人此时开始咒骂华雨卑鄙偷袭，有几人甚至掏出法宝跃跃欲试，这时罗胖子喝道：“都不许动手，这是我与华师弟间的公平较量。”随后转向华雨，道：“华师弟，光是比试也太过乏味，不如加个彩头如何？师兄我若赢得个一招半式，你便将黄龙仙剑让于我，师弟若是胜了，那我罗胖子今生今世认师弟为主，甘愿一辈子当牛做马。”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这个赌约看似华雨吃了大亏，但要知道仙家修士最重名节，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罗胖子以此作为赌注虽说仍旧有失公平，但也相差不远了。
来时罗胖子便打得好算盘，出言激怒华雨与他比斗，以他数十年的修为，再加近段时间准备充分，纵然华雨天资卓越，又有神器傍身，但他依旧胜券在握。“黄龙仙剑若能重回地龙谷，想必师父会高兴万分，虽说不会将此剑赐予我，但奖赏几件威力大的法器却是毋庸置疑的。”
“谁稀罕你变牛变马，这黄龙仙剑也是你配有的？”华雨一听对方是奔着仙剑而来，又想起之前罗胖子对他师父楚天鹰出言不逊，心头更是火起。
“哈哈，不管怎样，之前你已先出手，这个赌约便是成了，这里可有数人作证呢，接招吧！”
面对罗胖子的无赖逻辑，华雨嗤之以鼻，论起流氓手段他不知要甩这些仙道修士几条街，偏偏那些地龙谷的弟子都一副凌然正气的模样，似乎真要见证一番。
罗胖子展开攻势，数十年修为便显现出来，他左晃右晃，肥胖的身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在晃动中整个人渐渐模糊，残影由远而近，逐步接近华雨。
华雨深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刚才他自认为威力不错的冰火双掌在偷袭之下尚未伤到对方，便知这胖子不简单。他自从随楚天鹰学道以来，很少与人对敌，但之前在街头厮打却是家常便饭，因此他也有着一套自己的对敌手段。
灵力聚于双腿，奋力向后上方一跃，华雨整个人便高高飞起，对于身下不断变幻接近的身影，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此刻的华雨，全身灵力几乎全都运转起来，只见他双手紧握后背仙剑的剑柄，眼眸中一道厉光闪过，双臂发力，大喝一声，“劈！”
一道丈许粗的黄芒几乎瞬间从剑上迸发而出，似乎将华雨都要包裹在内，随着华雨握剑下劈，黄芒犹如天降光柱一般向下方直压而下，轰轰声不绝于耳。地上的人们都“啊”地大叫一声，无不色变，首当其冲便是已经腾起尚在半空之中的罗胖子。
罗胖子自持身法了得，想要趁华雨无法捕捉他的方位之际，发出制胜一击，但没料到华雨的攻势范围如此之广，能将他的腾挪空间全然笼罩在内。望着漫天黄芒越来越近，甚至连他的面色都映的金黄一片，罗胖子一咬牙，手中法印急出。
轰的一声，巨大的黄色光柱砸向地面，碎石尘土飞溅弥漫，站在华雨身下的地龙谷弟子都受到了波及，有的急忙飞身闪避，有的则御宝抵挡，口中都惊呼倒霉，甚至夹杂着一些粗言啐语。
嘈杂过后，地面赫然出现了一条沟壑，碎石纷乱。沟壑两侧或山石之上，或树木之后，几个地龙谷修士深喘不止，蓬头灰面，狼狈不堪。而大家却都没有过多在意，而是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沟壑前方，罗胖子刚才被黄龙仙剑的光柱砸了个结结实实，不知现在如何了。
华雨从空中落下，双腿不停地颤抖，勉强站立在较远的一方巨石之上，脸色也是异常苍白，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为了速战速决，刚才的一招已经将体内灵力消耗了大半，借助仙剑之势方才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罗胖子仍然有再战之力，那他就很难应对了。
在他目不转睛的紧盯下，沟壑一头的尘烟渐渐散尽，一道身影单膝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众修士大惊，正欲上前，却看罗胖子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虽然他衣服残破不堪，露出的面容和臂膀也被黄芒灼伤，焦黑中泛着血色，但他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因为他多了一把刀，一把紧握在手中支撑他没有倒下的土褐色单刀，此时刀上泛着淡淡的褐芒，有些微弱，但却没有消散。众人一见此刀，便止住了脚步，他们知道比斗还没有结束，罗师兄尚可再战。
“嘿嘿，忘了告诉华师弟，胖子我前不久碎丹化神，凝结出了本命元神，这‘罗生刀’便是我的元神法宝，看来威力不错。”说完轻咳了几声，罗胖子调整气息，继续说道：“我灵力所剩无几，接下来这一招，师弟若能接得住，便是我输。”
从刚才的对战中，罗胖子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对眼前这个年纪尚小的师弟反而多了一丝钦佩，话语之中也不再那般无礼，也没有再自称“胖爷”了，他暗中思忖：抛开他师父楚天鹰的诸多不是来看，这小子还是挺有本事的。
“哈哈，胖师兄果然厉害，有什么招尽管使出，小子就是舍了这条命，也是不怕。”华雨也是一副豪杰口气，不甘示弱，把心一横，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索性也是豁出去了。
众修士心中有些担忧，起初就想来羞辱这华雨一番，没料到罗师兄竟下了这惊天的赌约，而且现在场面已经无法控制，有些较年轻一些的甚至有些胆怯，不由地微微退了几步，可所有人还是不敢多言。
罗胖子见华雨爽朗答应，心下又多了几丝钦佩，在他看来，华雨虽然没有他狼狈，但情况绝对不比他好，因此这随后的杀招华雨定然难以接下。
将罗生刀横于胸前，罗胖子手中法决骤变，瞬时罗生刀上土褐色光芒大盛，紧随一身大喝：“疾！”刀身迎风大涨，眨眼间便成数丈大小，横于天地之间，褐色光芒更是席卷而出，在刀刃之测急旋不止，似乎此间空气也被刀芒翻绞起来。
众修士急退数丈，不敢靠近。华雨闪电般伸手入怀，掏出几粒药丸胡乱塞入口中，随后将所剩之力全然运转，抬剑向前一指，孤注一掷。
“罗生之刃，斩天地！”
只见半空之中巨大的罗生刀疾驰冲出，破风之声隆隆巨响，像是要撕裂气流一般直斩向那小小身影。华雨则一剑刺出，人与剑化作一道黄色流光直冲罗生刀。
“龙现！”
如果楚天鹰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制止。黄龙仙剑应是先祭练出了龙吟，方才可踏足龙现之境，华雨修为太浅，能出龙吟便已是精进神速了，龙现根本无从谈及。若直接使出龙现，必然是轻则重伤，重则当场陨落，而且未必能发挥其威力。
只见随着华雨的大喝之声，剑端黄光之中赫然钻出一颗淡淡的龙头，乌角青须，龙口猛地一张，一声巨啸响彻天地，很快半截龙身已经出来，两只龙爪空中挥舞，每动一下便是嘶嘶地破空之音，只是这时巨龙突然停止钻出，这似乎已是华雨的极限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巨响，龙头与罗生刀撞在一起，抵在半空之中，褐色光芒和黄芒交相错乱，耀眼灼目，众人无法直视，纷纷低头避开。不一会儿，龙头一声厉吼，与罗生刀相冲而过...
许久，空中褐芒逐而散尽，罗生刀自空中落下，锵地一声直插入地，不远处的罗胖子惨笑一声，面扑倒地，昏死过去。
众修士急忙上前，查看罗胖子尚有生息后，暗松口气，齐手将人抬起，回头望去，只见华雨落在远处，半截龙身已然消散，一个小小身影单剑拄地，屹然不倒。胜负已分，众人心中除了震撼再无其他，没有再多言语，便抬着不省人事的罗胖子急急地离开了。
很快又静了下来，一丝山风吹过，撩起华雨几丝发梢，年幼的脸庞没有过多喜悦，嘴角轻轻一扬，整个人轰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