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更阴森黑暗只看见到一双亮的眼睛眼睛里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也不知是悲痛?是伤感?还是仇恨?
陆小凤远远停下道:“你没有话对我说?”
哭泣早已停止眼睛却又潮湿。
陆小凤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么样做并不是完全为了我只不过因为你要的东西从没有被人抢走过。”
黑暗中又有寒光闪起仿佛是剑锋。
她是想杀了陆小凤?还是想死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掌心已捏起把冷汗这一刻正是最重要的关头只要有一点错误他们两个人中就至少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他绝不能做错一件事绝不能说错一个字。
黑暗中忽然又响起叶雪的声音“我这么样做只因为世上已没有一个人值得我活下去。”
陆小凤道:“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
叶雪果然忍不住问“谁?”
陆小凤道:“你父亲。”
他不让叶雪开口很快的接着道:“你父亲并没有死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他。”
叶雪忽然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这种鬼话?”
陆小凤道:“这不是鬼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他。”
叶雪已经在犹疑“你能找得到?”
陆小凤道:“十二个时辰内若找不到我负责再送你回来让你安安静静的死。”
时雪终于被打动“好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忽然间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迫在眉睫叶雪的声音比剑锋更冷“这次你再骗我我就要你跟我一起死!”
黑暗的山谷幽秘的丛林对陆小凤来说这一切都不陌生就像是他身旁的女人一样有时虽然很可怕却又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这次他没有迷路。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再来。
叶雪默默的走在他身旁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显然已决心要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可是在这种幽秘黑黯的山林里无论什么事都会改变的。
他们已走了很久风中又传来沼泽的气息陆小凤忽然停下来面对着她“昨天我就在这附近看见他的。”
叶雪道:“现在他的人呢?”
陆小凤道:“不知道qo叶雪的手握紧。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在前面的沼泽里可是我们一定要等到天亮再去找。”
他坐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叶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我说过这次你若再骗我陆小凤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许就因为我不肯骗你所以你才恨我。”
叶雪转过头不再看他冷漠美丽的眼睛里忽然露出倦意她的确已很疲倦身心都很疲倦可是她坚决不肯坐下去她一定要保持清醒。
陆小凤却已躺在柔软的落叶上闭起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后叶雪就在瞪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唇忽然开始抖然后整个人都在抖就仿佛忽然想起件很可怕的事。
她用力咬着嘴唇尽力想控制自己怎奈这地方实在太静静得让人疯她想到的事恰巧又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忍受的。
她忽然冲过去一脚踢在陆小凤的肋骨上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
陆小凤终于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
叶雪喘息着道:昨天晚上你跟我妹妹一定就在这里今天你又带我来你……你……”
她的声音嘶哑眼睛里似已露出疯狂之色忽然扑下去去扼陆小凤的咽喉。
陆小凤只有捉住她的手她用力他只有更用力。
两个人在柔软的落叶上不停翻滚挣扎陆小凤忽然现自己压在她身上。
她的喘息剧烈身子却比落叶更柔软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然后她就忽然安静了下来放弃了一切挣扎和反抗等她再张开眼看陆小凤时眼睛里已充满泪水。
天地间如此安静如此黑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
陆小凤的心忽然变得像是蜜糖中的果子般软化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瞬间都已被遗忘。
泪水涌出流过她苍白的面颊他正想用自己干燥的嘴唇去吸干。
就在这时从沼泽那边吹来的冷风中忽然带来了一阵歌声。
悲抢的歌声足以令人想起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叶雪的呼吸停顿“是他?”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是的。”
叶雪又咬起嘴唇“也许他知道我们已来了正在叫我们陆小凤默默的站起来拉起了她的手就好像从水里拉起个几乎被淹死的人。
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几乎被淹死的并不是叶雪而是他自己。
除了烂泥外沼泽里还有什么?腐烂的树叶和毒草崩落的岩石无数种不知名的昆虫和毒蛇。吸血的蚊蛔和蚂蝗在这无奇不有的沼泽里你甚至可以找到成千上百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可以保证绝没有—种不是令人作恶的。
可是在黑暗中看来这令人作恶的沼泽却忽然变得有种说不出的美除了那一阵阵连黑暗都掩饰不了的恶臭外美得几乎就像是个神秘而宁静的湖泊。
悲歌已停下陆小凤也没有再往前走。
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刚才已一脚踩入湿泥里整个人都险些被吸下去。
就像是罪恶一样沼泽里仿佛也有种邪淫的吸力只要你—陷下去就只有沉沦到底。
叶雪的脸色更苍白“你说他这些年来一直都躲在这里?”
陆小凤点点头。
叶雪道:“他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陆小凤道:“因为他不想死。”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伤感“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活下去无论痛苦多大都可以忍受的。”
这是句很简单的话但却有很复杂深奥的道理只有饱尝痛苦经验的人才能了解。
黑暗中有人在叹息“你说得不错却做错了你不该带别人来的嘶哑苦涩的声音听来并不陌生叶雪手已冰冷。
陆小凤紧握件她的手、道:“这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
看不见人听不见回应他面对着黑暗的沼泽大声接着道:“你虽然不想让她看见你但是你至少应该看看她她已经长大了。”
影子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样喜欢—个人躲在黑房里让别人找不到她。”
这是她的秘密她天生就有一双能住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她喜欢躲在黑暗里因为她知道别人看不见她她却能看得见别人。
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她身子忽然抽紧。
陆小凤道:“你已听出他是准?”
叶雪点点头忽然大声道:“你不比我看看你我就死在这里。
又是一阵静寂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团黑影竟是形式奇特的船屋不但可以飘浮在沼泽上还可以行走移动。
“你—定要见我?”
“一定。”叶雪回答得很坚决。
“陆小凤你不该带她来的真的不该。”
影子在叹息没有人能比他更厂解他的亥儿的骄傲和倔强。
“我可以让你再见我一面但是你—陆定会后悔的因为我已不是从前……”
叶雪大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爹在我心里你水远都不会变的你永远都是天下最英俊的对我最好的男人。
飘浮移动的般屋已渐渐近了到了两丈之内叶雪就纵身跃了上去。
陆小凤没有拦阻他看得出他们父女之间必定有极深厚密切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他自己这—生中的孤独和寂寞。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呼声是从船屋中传出的是叶雪的声音船屋又飘走了渐渐又将消失在黑暗中。
陆小凤失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影子在笑“她既然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笑声中充满了讥消恶毒之意。
陆小凤全身冰冷他忽然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你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慢声而吟:“渭水之东玉树临风……”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就是‘玉树剑客’叶凌风但你却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大笑“不管我是她的什么人反正我已将她带走回去告诉老刀把子他若想要人叫他自己来要。”
笑声渐远船屋也不见了神秘的沼泽又恢复了它的黑暗宁静。
陆小凤水立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我不必回去告诉你。他说的话你每个字都应该听得很清楚”
他并不是自言自语船屋远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刀把子已到了他身后。
他用不着回头去看就已知道。
老刀把子果然来了也长长叹息一声道:“他说的我全都听见可是我一直跟你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也没有干涉你的行动。”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老刀把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霍然转身盯着他“阿雪并不是叶凌风的女儿是你的。
老刀把子既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陆小凤道:“就因为叶凌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你才杀他。”
老刀把子笑了笑笑声艰涩道:“我想不到他居然没有死。”
陆小凤道:“他活着虽然比死更痛苦却一直咬着牙忍受老刀把子道:“因为他要复仇。”
陆小凤道:“但是他不敢去找你只有用这法子要你去找他这地区他比你熟又有阿雪做人质他的机会远比你好得多。
老刀把子冷冷道:“我本来以为你绝不会上当的想不到结果还是受了别人的利用。”
陆小凤道:“幸好我们的期限还没有到。”
老刀把子道:“你有把握在限期之前把她找回来?”
陆小凤道:“我没有把握但是我—定要去。”
老刀把子道:“你准备怎么走?像泥鳅一样从烂泥中钻过去?”
陆小凤道:“我可以做个木筏。”
老刀把子沉吟着道:“你做的木筏能载得动两个人?”
陆小凤道:“只有两个人一起动手做的木筏才能载得动两个人。”
老刀把子笑了“看来这个人倒真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沼泽旁本有丛林两个人一起动手片刻间就砍倒了十七八裸树不是用刀砍是用手砍。
老刀把子道:“你来剥树上的校叶我去找绳子。”
陆小凤苦笑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做事想不吃亏都不行”
他虽然明知自己的差使比较苦也只有认命因为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得到绳子。
老刀把子也同样找不到他刚俯下身老刀把子的掌锋已切在他后颈上他也就像是一棵树般倒了下去。
天色阴黯还是有雾。
陆小凤醒来时已躺在柳青青的床上。
屋里没有人床头的小几上有一樽酒酒盏下压着张短笺“一时失手误伤尊颈且喜有酒可以压惊醒时不妨先作小饮午时前后再来相晤。”
看完了这张短笺陆小凤才现自己脖子痛得连回头都很难。
这当然不是老刀把子失手误伤的。
可是老刀把子为什么要暗算他?为什么不让他去救叶雪?
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不通所以他干脆不想拿起酒瓶就往嘴里倒。
半瓶酒下肚外面忽然有狗叫的声音开始时只有一条狗忽然间就已变成七八条大狗小狗公狗母狗都有叫得热闹极了。
这幽秘的山谷中怎么会忽然来了这么多狗?
陆小凤忍不住要去看看刚走过去推开门又不禁怔住外面连一条狗都没有只有一个人。
一个又瘦又干的黑衣人脸色蜡黄一双眼睛却灼灼有光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究竟是人?还是狗?”
犬郎君道:“既不是人也不是狗。”
陆小凤道:“你是什么东西?”
犬郎君道:“我也不是东西所以才来找你。”
陆小凤道:“找我干什么?”
犬郎君道:“你答应我—件事我告诉你两个消息。”
陆小凤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犬郎君笑了道:“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哪有好消息?”
陆小凤也笑了忽然闪电般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
武林中最有价值的两根手指江湖中最有名的无双绝技。
犬郎君根本无法闪避就算明明知道这两根手指会夹过来还是无法闪避。
陆小凤微笑道:“据说狗的鼻子最灵没有鼻子的狗日子一定不太好过的。
犬郎君腊黄的脸已涨红连气都透不过来。
陆小凤放开了手道:“先说你的消息。”
犬郎君长长透了口气道:“什么消息?”
陆小凤又笑了忽然又闪电般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
犬郎君还是躲不开。
陆小凤又放开了手微笑道:“你说是什么消息?”
这次犬郎君只有说实话因为他已明白一件事只要陆小凤出手随时随刻都可以夹佐他的鼻子就好像老叫花抓虱子一样容易。
“将军快死了小叶不见了。”
这就是他说出来的消息消息实在不好。
陆小凤道:“没有人知道小叶到哪里去了?”
犬郎君苦笑道:“连狗都不知道何况人。”
陆小凤道:“将军呢?”
犬郎君道:“将军在等死。”
陆小凤道:“我知道自己出手的分量我并没有要他死。
犬郎君道:“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别的人。”
陆小凤道:“别人杀了他这笔帐还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犬郎君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是好意将军跟老刀把子—向有交情。”
陆小凤道:“所以我也应该答应你的事。”
犬郎君道:“我只不过要你走的时候带我走。”
陆小凤道:“就是这件事?”
犬郎君道:“对你来说这是件小事对我却是件大事。”
陆小凤道:“好我答应。”
犬郎君忽然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仰天吐出口气道:“只可惜我没有尾巴否则我一见到你至少摇三次。”
陆小凤道:“将军在哪里等死?”
犬郎君道:“将军当然在将军府。”
将军府外一片丛林犬郎君已走了丛林中却有人像狗一样在喘息。
能喘息还是幸运的将军的呼吸已停顿。
一个人喘息着骑在他身上用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个人赫然竟是独孤美。
陆小凤冲过去反手一掌将他打得飞了出去将军面如金纸心仿佛还在跳眼还没有闭乞怜的看着陆小凤好像有话要说一个人在临死前说出的话通常都是很大的秘密。
可惜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陆小凤俯下身时他的心跳已停止。
独孤美还在喘息。
陆小凤陆把揪起他道:你们有仇?”
独孤美摇头。
陆小凤道:“他要杀你?”
独孤美摇头。
陆小凤道:“那么你为何要杀他?”
独孤美看着他喘息渐渐平静目光渐渐锐利忽然反问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六亲不认’独孤美?”
无论谁都想不到他陆小凤也很意外“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