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剑寸许,月映剑身,寒意顿起。
一个有着怎样过去的人,才能将这雪灵剑法使出拔剑生寒的境界?百里星辰心中感叹。
雪灵剑法出自圣唐境内的名门无尘观,无尘观位于圣唐北境的三清山。相传曾有一女子,为情所困,不得解,不畏风寒,徒步三百里上山求道,观主令其观雪,终心死忘情,悟得雪灵剑法。
不过那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百里星辰依旧用自己目前仅有的灵阶境界来“感受”这场战斗,因为他在确认魔皇的故事不是故事之后,就意识到:自己要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无论将来有何变故,都需要自己足够强大,所以他不会错过学习修悟的机会。
不是为了强大而强大,而是为了活着而强大,很简单的道理。百里星辰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
面对那九个手持利刃,身材彪悍的魔人,青衣身法轻盈,从容不迫,犹如少女在雪中漫步。
她弯腰躲过来势凶猛的一刀,出剑。
其剑如人,临风傲雪,准确地刺穿第一个魔人的胸膛;拔剑,血在月光中被寒气凝结成霜花的模样,如雪中的梅花在绽放,杀戮也变得诗情画意起来,犹如与郎初见时的风光,透过朵朵花开的枝丫,看见一张莫生难忘的脸庞,犹如一把剑刺穿心脏,自此有了心伤。
她轻灵地舞动起全身,躲避那些刀光拳影,犹如少女在雪中起舞,舞没有规定的舞姿,只是随心而动,自然而然,没有编排,不求婀娜,不求有多美,能迷倒天地众生,只求能有一个人能懂,一双痴迷的眼睛,足以。
她在中魔人身上割出刀刀剑痕,滴滴血被冰结成了漫天红色的花瓣,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一眨一眨,像是极为专注着这些魔人的动作,更像是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就像看了太久广袤无垠的雪之后,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
她狠狠将剑刺入一个魔人的身体,刺得很深,剑拔出之后,剑尖颤动不止,发出嗡嗡地剑鸣,就像一个愤怒的人在急速地呼吸,极为愤怒的那种,被欺骗之后,亦或被爱的人抛弃。
她开始疯狂地劈砍,毫无章法可言,剑不是剑,是少女疯狂抽打花枝时的木棍,是想抽打某人的鞭子,是想砍杀某人的手中刀,一个魔人倒地时,身体散落成好几半。
剑势陡生,止住了颤动,也没了剑鸣,她负剑身后,孑然而立,只是一瞬,一瞬决然的平静,唯有青衣随风浮动,就像本就是天地之间的一块石,一棵树,一朵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脚下的位置,从未有过雪中的飞舞,从未见过让自己伤心的模样。
下一瞬,她猛然舞剑,细长的剑正在空中幻化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剑尖点在空中,每一次点击都点出一道冰冷的剑气,白色的剑气,反映着月光,犹如天空下了一场暴雪。
暴雪点穿了三个魔人的身躯,倒在地上,血流在地上,冻成红色的冰花,未能成功染红那青色的衣裙,或许这便是魔人死前最后的遗愿,但没有达成。
八个魔人已经倒下,这一切其实顶多发生在三次呼吸的时间之内,只有修悟者在利用灵识来感知的时候,才能觉得慢一些。
百里星辰有些更痴了,这次忘记了鼓掌。
百里星辰还不曾见识到过多少杀戮的场面,虽然他很早就做好了来到这个世界比会目睹杀戮的心理准备,但也只是过年的时候在天都城的闹巷里见识过屠夫现场杀过些牛羊。见过各种所谓的决斗,虽然精彩,更多的时候决斗者只是为了精彩而精彩,为的就是在天都城得个名声罢了,会见血,但不致命。
这三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蜀山,如果没有魔族的入侵,蜀山自然不会有血腥杀戮这种事情。
在蜀山最凄惨的杀戮场面莫过于走路不小心,踩死一片正在搬家的蚂蚁;虽然很像不仁的圣人,玩死了一方百姓,但毕竟不是。
不是天都城没有血腥的场面,只是血腥一般都隐没在黑夜之中,无论有多血腥,第二天天亮都能看到一个富贵祥和的天都城。
有些事情,不去参与是永远都不会亲眼见到的。
方才那么疯狂强悍的魔人,被袁成山一枪便如扎死一只苍蝇一般钉杀在空中,便有些震撼,虽然他极力地表现出淡定从容的神色,但自己能感到自己内心的沸腾,与一种难以言述地兴奋。
当他看到青衣用如此飘逸的身姿,完成这般唯美的杀戮时,震撼不已,杀戮竟可以这般飘逸。他的手心都渗出汗来,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兴奋地血脉膨胀,导致手心有些热。不知怎的,手心极痒,就像刚抓过一个没有洗过的毛桃,他用自己的指甲掐着手心,用疼痛来止痒。
百里星辰心中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为什么自己的手会这么痒?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这种感觉是曾经近距离看见漂亮女孩隐约的可见的胸脯才会有的感觉。
难道我对青衣已经,已经……,不对,我才十六岁,不应该啊!
百里星辰此时除了震撼,就是胡思乱想。
……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
最后那独眼的魔人,有些愤怒,咧嘴咬牙时,斗笠下的黑影中露出雪白而锋利的牙齿,他紧握双拳,脚一踏地,脚下的碎石尘土都被一股气息给催了出去,他的身上形成一道护身罡气,红甲御卫那百步可穿杨的弓弩射在上面都四散崩开,由于遇到钢铁之物一般。
袁成山紧了紧手中的铁枪,眉头皱了一下。
“刚体巅峰?”百里星辰没有见过,但书上读过。
刚体原本是修悟者练习体术硬度的一种修悟方式,主要用来锻炼身体硬度,增加抗击打能力,后来有修悟者竟将起作为主修,并利天地元气护住肉身,从而达到铜头铁臂的坚不可摧的效果,后成修悟一脉,盛行一时。
曾经凉西千人刚体修悟者组成的刚体军团,于雁门关阻下大楚八万精军,使得大楚军不得在入凉西半步,才有了后来的南蜀军围大楚救凉西的历史,传为一段佳话。
见这魔人身前罡气足有一尺之厚,犹如实质一般清晰可见,百里星辰故而觉得这极有可能便是刚体巅峰。
“殿下,请后退一些,这是刚体巅峰。”袁成山说道。
“袁哥,几把握?”百里星辰问到。
“三成。”袁成山说道。
百里星辰立刻从破损的马车中拿出自己的包裹,背在身上,因为包裹里有一把剑。
“殿下速速后退。”袁成山见他还没有后退,有些着急地说道。
“青衣不会有事吧?”百里星辰问到。
“殿下只要后退,末将定保青衣姑娘安然无恙。”袁成山换成双手握枪。
“袁哥,送你两个字。”百里星辰极为郑重地说到。
“讲。”
“加油!”说罢,百里星辰一溜烟跑到三丈之外。
那独眼魔人怒视着青衣,极为缓慢地举起右拳,那个拳似乎极重,他的整个右臂都鼓了起来,铁青的血管如手指般粗,他重重地冲青衣砸下一拳,带着罡风,一丈之外都能被那余风割得脸颊生疼。
青衣一蹬地面,身体急速倒飞出去。
那一拳砸在地上,地面轰然炸裂,拳罡将地面拱起一道比值的隆起,碎石纷飞,裂痕曼延,几名躲闪不及的红甲御卫连人带马直接振飞出去,袁成山一枪杵在地上,阻断了拳罡的前进。
但地面的裂痕一直曼延到百里星辰脚下的位置方才终结,足有十丈的距离。
就在魔人拳头落下的那一瞬,青衣在空中将剑归鞘,因为魔人在拳头落下那一瞬已将半数护身元气注入到这一拳之中,是身体最为薄弱的时候。
这次没有寒气,也没有剑罡,有的只是不易察觉的一次空气波动。
独眼魔人头滚落在地上,血涌如柱,颓然倒地。
这便是雪灵剑法中的落雪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