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霜本以为醒来的时候会看见君清夜坐在床沿，温热的大手牵着自己，但没想到一觉醒来只有空荡荡的感觉。
不一样的摆设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东墨这个该死的地方，她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忘记了肩口的箭伤，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砰一声倒回床榻上。
正是这个声响招来了外头等待的婢女，御医给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保无事后才起身离开。
药也是此时煎好的，下人在一旁扶着风宁霜坐起身，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药还有些烫，下人舀了几下，等它凉了些下来，才喂到她口中。
药很苦，非常苦，整个口腔里都是浓重的草药味，风宁霜一度不想喝下去，可是又奇迹般地全部喝完。
“霜小姐，再歇一会儿吧！”婢女扶了她躺下，在抽身离开前，风宁霜伸出手抓住了婢女的衣角，她抬眸看着婢女，低声问道：“夜王呢？”
婢女怔了怔，“奴婢不清楚。”
风宁霜失望，慢慢松开了婢女的衣角，婢女行了个礼，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屋子中只剩下她一人，风宁霜呆呆地仰躺着，脑子里还清晰地记得醒来之前那些温柔缱绻的画面。
他便侧身坐在床沿，用勺子调着药，等汤药凉了下来，才耐心而仔细地一口口喂她，因她直面躺着，药总会不经意从嘴角流下，他不会觉得麻烦，只会用早就准备好的绢布给她一点点拭去。
这样温柔的君清夜，真的是那个陌生的人么？
她独自发呆，好一会儿之后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风宁霜缓缓地转过首看向门口，竟在喧闹之中听见了楚乔西的声音。
是他……来了么？
房门被推了进来，先跨入门内的是一身鹅黄衣裙的楚乔西，随后跟进来的，是那个熟悉到深刻的身影。
一如风宁霜的猜测，楚乔西的手挽在君清夜的臂弯里，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稔，她挽着他到了自己的床前。
“好些了没？”楚乔西张着大眼笑问，见风宁霜的视线落在两人挽着的手臂处，还占有性地挽紧了些。
然后楚乔西便如愿看见了她落寞的眼神。
“宁霜见过公主殿下，夜王。”风宁霜怔了一会儿才行礼，她不敢去看君清夜的眼睛，只是垂着眸。
“看起来没什么大事，”楚乔西笑了笑，“你说你没事突然跑到靶子前做什么？是想被当成活靶子么？”
风宁霜抿唇，“是宁霜的错。”
“还有啊！”楚乔西抬眸看向君清夜，她弯唇冷笑，“若不是本公主箭术不精，恐怕现在你已经是一缕亡魂了。”
风宁霜没有回答，抬眼时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身侧高大男子的脸上，他面上毫无表情，一双黑眸看起来冷淡无比。
没有心疼。
他没有心疼她。
这样的认知很快在脑海里形成，除了受伤的肩口，连胸口都开始剧烈疼痛，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那不会是君清夜……
那不会是他，风宁霜重新看过去，君清夜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毫无波澜地看了过来，她心中暗痛，但却一直反复地想着那句话。
他不会是君清夜……
面对着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一样熟悉的气息，风宁霜几乎无法骗过自己，那不是她的君清夜，不要伤心。
但每次望入他冰冷淡漠的双眸中，总会不自觉地想错，总会从心底开始惶恐。
若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这便是他，于她而言陌生的人。
“既然你无事，那么本公主和清夜就离开了，”楚乔西挑挑眉，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得意，“好好歇息吧！”
风宁霜躺在床榻上，目送着两人离开，她忽然闭上了双眼，喃喃地给自己催眠。
“风宁霜，别害怕，他不是，他不是……”
这样呆了一会儿，风宁霜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有些口渴，视线缓缓落向桌案上的茶壶，她想喝水，但又不想让婢女进来。
小心地撑着身体，她不用受伤的肩膀慢慢坐了起来，哪怕这样伤口还是很疼，她在原地顿了会儿，深深呼吸几口才觉好了些。
下了地，风宁霜赤着脚往桌案边走，她的身子软弱无力，一开始还能扶着床柱和架子，但后来便没有了支撑物。
于是她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桌案边，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茶壶里的茶水毫不意外是冷的，但她此时已不介意，倒了好几杯才堪堪解了口渴，她无力地趴伏在桌案上，没有力气再起身走回去。
趴着趴着居然有些困起来，她缓缓合上眼，也不管窗子看着凉风吹进来让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是被轻柔的动作给碰醒，风宁霜睁开眼，入目的是楚玄曦的脸。
“怎么在桌案上睡着了？”他语气责备，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身上这么冷，你在这里睡了多久？”
风宁霜脑子迷糊，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皱起眉，想要站起身。
“别乱动。”楚玄曦蹙眉，他拦腰将她抱起来，走回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又到窗子边将窗子合上，才回来重新坐下。
“冷不冷？”他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褥，生怕她着凉又从柜子中拿出一床新的被褥，盖在了上头。
“不冷。”风宁霜低哑道，不再说话。
楚玄曦这样坐着陪她，半晌才轻声问道：“对他……还不能死心？”
她张大眼睛望过去。
楚玄曦直视她清澈的眼睛，叹了口气才告诉她。
“乔西和夜王很快便要大婚了，就在东墨。”
如此残忍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风宁霜的脑子里炸开，她疼的呼吸顿住，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很快，过些天就是黄道吉日，乔西等不及要嫁给夜王，所以……”
闻言风宁霜在心中苦笑，岂是等不及要嫁给夜王，根本就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
看，她得到了夜王，而你风宁霜什么也得不到。
见她没有说话，楚玄曦轻声劝慰：“那是东墨和北苍两国之间的大婚，势必会举办的十分盛大，届时你还要这样亲眼看着他们成亲。”
“所以……”他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现在放弃？”
为什么不现在放弃？
风宁霜也想问自己，都已经是既定的局面，为何不放弃？
看，你已经亲身尝试过了，伤口还在肩上疼痛欲裂，但他根本没有露出丝毫心疼的表情。
风宁霜忽然便想到了当时在寺庙里方丈的话，他要她想清楚两边取舍，便是要她在两方中丢弃一个。
风宁霜抬眸看向一脸关切的楚玄曦。
她忽然便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哪里，尽管对楚玄曦无爱，但心中还是在相处中对他产生了一丝牵挂。
若是她选择另一边，他……
“太子殿下，抱歉……”
她怔怔答道，楚玄曦神色一变，默默地站起身来。
“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这一次，他连她的什么话都不想听，只想着离开。
屋子内安静了下来，风宁霜呆躺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了起来，她想要去之前的那个寺庙，但却忘记了它的名字。
看来只能去找太后一趟。
太后正好在闭目养神，风宁霜给太后行礼后，才在不经意间问起上一次去的寺庙。
太后以为是寺庙一行让她有了好的想法，当下听她说想再去一次，立刻就安排了马车。
半晌之后去往寺庙的马车便缓缓行驶而去，风宁霜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微微叹气。
让她做个了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