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渐渐开始大起来,风宁霜坐在床上,呆呆地还未反应过来。她的额上有撞床柱后留下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在流着,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应该出去,但一撑身子便是虚软无力,风宁霜一软差些摔下床榻。
没有力气下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她听见了来自婢女的声音,婢女轻轻地敲门,问风宁霜在不在。
她喉中干涩,回应了一句却声音太轻,婢女压根没有听见,风宁霜咬着唇下了床榻,几乎已经听见楚乔西咒骂的声音,她蹙了蹙眉,想要走过去拉开门。
不料房里一直没有任何声音,婢女以为有什么事,敲门声愈来愈重,最终不耐烦的还是楚乔西,直接一脚便将房门踹开。
婢女谢过公主,往里走去,风宁霜正跌坐地上垂着头,身上的衣裙被鲜血给染红,额头上还在流血,她抬眸看向婢女,鲜红一片的视线中她看见了婢女惊愕的表情。
“啊——”
婢女被她满身鲜血的样子吓坏,捂着眼睛便尖叫出声,站在房门外的楚乔西和木灵被吸引,踏步走了进来。
卧房中充满浓浓的血腥味,楚乔西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地上的人,那些艳红还在流着,几乎要将雪白的面容染红。
“要死了!”楚乔西怔了怔赶紧背过身去,在她好心情的时候看见这个真是大煞风景,木灵也跟着背过身,只听楚乔西已经开始骂人。
“真是讨厌,是自杀还是做什么?脏了我哥哥的别院,真是恶心。”
木灵连声安慰道:“公主不要在意,咱们先出去。”
楚乔西嫌恶地捂着鼻子,那些血腥的味道让她心中满满的不舒服,她低声咒骂了几句,走了出去。
婢女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出去叫了御医。
听说是霜小姐出了事,御医来的特别快,有太子殿下的吩咐在,任谁也不敢轻易怠慢。
御医一眼便看出那是自伤的伤口,疑惑之下赶紧包扎,他吩咐婢女去烧些热水将风宁霜脸上的鲜血擦干净,婢女慌乱,在为她净面时手指太过用力地碰到她裂开的伤口。
风宁霜痛的倒吸一口气,瞳孔骤然一缩,但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婢女吓坏了,连忙跪下来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风宁霜垂眸看去,那婢女紧张的身子颤抖到不像话,她缓缓伸出手去虚扶了她一把,声音轻而无力,“起来吧!”
婢女连声道谢,起身后将御医给的金创药往她额头上倒,好不容易才均匀地铺了一层,然后用纱布一层层地包扎好。
“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两次。”
趁着包扎的时候,御医快速写下了一张药方,婢女接过后连忙退下,去了药房煎药。
风宁霜半靠在床头,额上绕着一层层的纱布,她的头很疼,又有些晕,面色雪白嘴唇干裂,一句话也不想说。
御医上前来又仔细地把了遍脉,确认无事之后,摸着胡须认真嘱咐道:“小姐要注意些休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好好珍惜才是。”
这便有些责备的意思了,风宁霜垂着眸子,轻轻嗯了声,也不再接话。
一切都好了后,御医拿着药箱离开。
屋子内点上了淡淡的熏香,将一室的血腥味全数掩盖,风宁霜看见门口楚乔西和木灵又重新进了来,疲累地半阖眼。
“哟,这是为情自杀么?”楚乔西一开口便无好话,她冷冷地笑着,缓步走上前,纤指轻轻点在风宁霜受伤的额头,并未用力,“莫不是听说哥哥要立木灵为太子妃,你不高兴了?所以一时想不开便……”
楚乔西在这顿住,目光鄙夷。
“公主想多了,”她声音低哑,抬了抬眸,“宁霜怎会自杀?”
不过是没有成功地入睡而已。
楚乔西哼了声,木灵接了话,“宁霜姑娘还是该多爱惜自己一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乱来?”
言下之意便还是说她,风宁霜心底冷笑也不想解释,她知道两人来的目的,抿着唇干脆随两人去。
楚乔西和木灵便是来炫耀的,一个当上了太子妃,一个要嫁给夜王,无论哪个都是天大的好事。
“我可喜欢木灵很久了,她能当上太子妃可真是该普天同庆,像木灵这样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贤良淑德的女子,配我太子哥哥真是再好不过。”
楚乔西顿了顿,又继续冷嘲热讽,“总比一个来的莫名其妙的,还总爱妄想的人好,你说是么?”
她看向木灵,木灵微微一笑,没有接她的话。
“公主更是好福气,能得夜王为夫婿,听说那夜王容貌俊美,骁勇善战,公主和夜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么?”楚乔西笑的极开心,还不忘用余光瞟一瞟宁霜的反应,“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停不下来,不是太子殿下就是夜王,风宁霜纤指掩在被褥下,紧紧地攥着,这样听了很久后还能忍住不插口,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两人说了半晌都不见风宁霜有任何反应,不禁觉得无趣,转身本想离开,就见门口一颀长身影跌跌撞撞进来。
那是楚玄曦,他听闻她出了事,放下手头的事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踏入屋内,虽然有熏香的遮掩,但他还是闻见了一股血腥味,他的视线落向她包扎好的额头上,呼吸一滞。
“哥哥……”
“太子殿下……”
木灵直直地看着那个就快要成为自己夫婿的男子,而男子的视线却紧紧地胶着在别人身上,木灵心口闷痛,看着楚玄曦一步步走向床沿,然后坐下。
“宁霜……”
他的眼中只有她,其他的人一概都无视,他喘着气缓缓伸出手去触碰她包扎好的额头,眸光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她。
风宁霜抿着唇,没有接话。
倒是楚乔西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哥哥,这是她自己弄伤的,哼,莫不是知道你要娶别人为太子妃,她当不上便来这么一出想博人同情?”
这么一说,楚乔西觉得风宁霜绝对就是这么想的,看向她的眼神中更是鄙夷。
然而楚玄曦却知道,这不会是为了他,也绝不可能是为了他!
是夜王!楚玄曦心中一凉,想到了这个答案,他紧紧地凝睇着她,目光中带了份不能理解的痛。
“疼不疼?”他换了个话题,转而将手伸入被褥,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着不肯让她逃开,她的手很冰凉,掌心里都是冷汗,他便用大拇指温柔地摩擦着,一下下。
这样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君清夜,心中的难受便更多了一分,风宁霜眸光哀切,她疯了一般想要见到他,甚至不惜做出自残的事,都未能回去。
这是不是个不好的预兆?她不禁想歪,贝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大力到要将它咬出血来。
楚玄曦注意到,便用另一只手去碰她的薄唇,一边靠近些轻声道:“别咬,宁霜,松开。”
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理会他,相反越咬越紧。
楚玄曦说了一会儿毫无效果,只好采取些措施,他倾身靠近她,呼吸离她越来越近,就在他要伸手用力拉开时,风宁霜猛地回神,惊慌地推开他。
“太子殿下……”
一开口嗓音便和破锣一样难听,风宁霜抿唇。
见她的唇上落下了印,楚玄曦轻柔地抹着,想将那印迹抹去。
屋内,木灵便站在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婿对着另一个女子千般温柔,她的牙关都快要咬碎,心中仿佛在滴血。
这时,婢女进了来,手中拿着一碗药,楚玄曦方一看见便亲手接了过来,想要喂她。
“太子殿下,宁霜自己来吧!”
她低声说道,伸出手去接,不料手腕无力,差些将药碗打翻在床榻上,幸而楚玄曦眼疾手快地接住,拿着勺子将汤药吹凉。
“我喂你。”
他执意将药递至她唇边,眸子中带着不让拒绝的意思,风宁霜垂着眸,微微张开了嘴。
药味很重,汤药自然极苦,风宁霜面不改色地全数喝下,连楚玄曦问她要不要蜜饯都拒绝。
气氛沉默下来,楚玄曦回身见楚乔西和木灵居然还在,便下了逐客令将两人赶走,楚乔西一脸愤懑,木灵眼中含泪地走出去,衣角处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楚玄曦重新坐回了床沿,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现下也看了见,他瞳孔一缩,痛心地问道:“你撞了床柱?”
那床柱上留下了抹不去的血迹,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她喜欢的是夜王,她为了夜王竟然自残!
她没有说话。
楚玄曦只觉心口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那手越来越收紧,他已经喘不上气来。
“你就那么喜欢他?”
闻言,风宁霜抬眸,竟然回了他,“是!”
仅仅一个字,便将楚玄曦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不甘心,还什么都没有做,还没有试着去追她,便已经失去了机会。
“为什么?”
风宁霜撇开眸子,不说话,楚玄曦见她又不答,伸手便握住了她的肩膀,不停地摇她。
“为什么,你说啊!”
她被摇的更是头晕目眩,心中的难受铺天盖地而来,君清夜从来不会这么对她,只有他是温柔的,只有他!
这么一想,回不去的难过再一次袭上心头,她的瞳眸内渐渐升起泪光,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地抿着唇,眼泪越积越多,从通红的眼眶中出来。
楚玄曦一慌,将她拥进了怀中,“对不起,宁霜,对不起……”
她揪着被褥,眼泪越流越多,“我想见他,想见他……”
她疯了般想回到他身边,想让他抱着她,想听他说话,或者只靠在一起,永远不说话也可以。
不不不,她不应该贪心这么多,只要见到他就好了!哪怕摸不着!
“我想见他,想回去……”
她的眼泪将他的衣裳浸湿,楚玄曦揽紧她,耳边全是她胡乱的话语,她一直说着想见他,想回去,楚玄曦完全听不懂。
“宁霜,别哭……”
他抚着她的背,柔声说话,他将她扶着躺下,用拇指擦干了她的眼泪。
“别哭,宁霜,”他那样温柔的眸子,一如记忆中君清夜那双黑眸,“歇一会儿,乖!”
她还在抽泣着,但真的有些困意,莫名其妙便睡了去。
楚玄曦在一旁坐着,身子僵直,手牵紧她。
他在这儿坐了极久,久到她一开始发高烧,他便知晓,立刻便用冷水沾了绢帕给她敷额头。
高烧中,她的身子滚烫,乱七八糟地说着话,楚玄曦俯身听见她说的话,眸光哀伤。
她说,不要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