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衙门一趟,”君清夜拍拍她的背,“在府上乖乖等我,嗯?”
风宁霜拉着他,不想去衙门看见张家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但她知道君清夜一旦去,便会给那婢女一个公道。
她想看到张家被打脸的样子!
“我也去,好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他,可怜兮兮的,他无法拒绝。
“好!”
等到了衙门,正巧碰上了审问之时,风宁霜还未进去便听见一声声虚弱的惨叫,她打了个寒噤。
“没事。”君清夜垂眸看她,微微一笑。
踏入大堂,果然是在行刑,一个婢女穿着褴褛的囚服倒在地上,喉口发出嘶哑的凄惨叫声,双眸微阖。
大堂之上,县令正无聊地托腮看着,一见四人进来,立刻下了来,跪下恭敬道:“微臣拜见四殿下,夜王。”
“起来吧!”四殿下扫了眼当堂跪满的人,不悦地皱眉。
县令抬头起身,见夜王牵着一个模样清秀美丽的佳人,目露疑惑,但不敢开口问她是谁。
君清夜环视一圈,张家的人似乎不在,他沉下脸色,“张家的人呢?”
“回……回王爷,张家的人并不在公堂。”
轩辕呈冷哼了声,阴沉着脸,“张家的人不在居然敢动刑?”
县令抖着身子不敢回话,只好随手召了一个人,“去将张家的人叫来。”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远,县令一边点头一边哈腰,亲自搬了三张椅子给他们,等三人坐下,又上前去端茶送水,好不热情。
等了一会儿,那人跑了回来,身后跟着张老爷和二少爷,满脸傲气地从门口踏入,见到四殿下和夜王都在,还以为是来为他们主持公道,更是嚣张。
风宁霜看着那人,不自觉手指攥紧,她目光灼灼,似是要将地上跪拜两人烧出一个洞来。
“谢王爷。”
张老爷和二少爷起身,得瑟地瞟了眼地上趴伏的奴婢,连夜王都来了,要个小小奴婢顶罪更是轻而易举。
这么一想,顿觉神清气爽。
“开始审问吧!”
县令一边是是是,重新回到位上,“罪妇赵氏,杀害张府三少爷,可有此事?”
赵氏嘴角流血,努力地爬起来,端正地跪好,她直直地看着县令,摇头,“不是奴婢做的。”
县令咬牙,“如今人证确凿,你还想抵赖?”
二少爷哼了声,“杀害了我弟弟后还想不负责任?没门!”
赵氏斜眼看去,嗤笑,“枉我自小便在张府做事,张府便是如此轻贱别人性命,冤枉无辜之人,要无辜之人顶罪,哼!”
张老爷拍桌,怒声吼道:“还敢否认,便是你这小人在我张府做妾,贬为奴婢后心怀鬼胎,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杀了人居然还想否认!”
“奴婢有没有杀人您心里知道,何必在这儿血口喷人?”
“大胆!”县令站起身,立刻便有人上前压住赵氏,“还死不承认,居然还敢污蔑张府,来人……”
“住手!”君清夜站起身,声音并不大但堂内安静了下来,县令怔了怔,差些忘了今日夜王和四殿下来听审,连忙赔笑道:“夜王有何吩咐?”
君清夜看了眼毫不屈服的赵氏,负手冷笑,“这就是你的审问方式?”
县令错愕,答不上话。
“不说赵氏还未承认,就说你们私下动刑,”君清夜故意顿了顿,冰冷的视线在县令身上上下打量,半晌才接下去道,“就够你丢了官职。”
北苍国律法条例极是严明,在审问途中,或私底下未经允许动用私刑,算是大罪。
果然,县令表情惊慌,身子抖了三抖,“那依王爷之见,该如何做?”
君清夜走向张家人,面无表情,“既然人证俱全,足以证明赵氏杀了人,不妨呈上来让本王瞧瞧?”
此话一出,张家人无法再淡定,他们哪有什么人证,不过是贿赂了县令,此刻要临时找人和物并不难,但夜王如此精明,万一说错了话,可就不好办了。
县令一听,顿时额上留下了一滴冷汗,他吩咐下人去叫人证,自己则不停地看向张老爷。
张老爷也是个精明的人,哪怕心中已经急得团团转,面上还是不表现出来,他一眼瞟见神色不安的二少爷,私下拍拍他的手安抚。
君清夜负手站立,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人证来。
约莫等了半刻钟人才来,是两个奴才,是当时的目击者,两人一个名为平安,一个名为延庆,皆在张府做事很多年。
“小人拜见四殿下,夜王。”
两人听说夜王来审问此案,差些没吓得屁滚尿流,颤抖着被带往公堂之上。
“起身吧!”君清夜回身看着两人,对一旁的县令道:“留一个,将另一个带下去,离远些。”
这便是要分开审问了,要是一个没说好,被抓住漏洞可就全盘皆输,张老爷暗自握紧拳头,暗恨早知不该去拜托四殿下,谁知道整出这么多事来!
延庆被带了下去,平安更为紧张,连手脚都在颤抖,君清夜回到位上,轻轻握住风宁霜的手。
她侧眸看去,微微一笑。
“抬起头来!”君清夜道,平安立刻抬眸,当看进夜王冰冷的眸中,他只觉自己心脏砰砰砰都要跃出体外。
“本王问你一些问题,记得要照实回答,可明白?”
平安一个劲地点头。
“第一,你是在哪里发现的三少爷的尸体?”
闻言平安松了一口气,诺诺答道:“回夜王,小人是在三少爷的房间里发现的,当时小人正好路过,见三少爷房门打开,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没想到正好瞧见。”
君清夜嗯了声,“第二,你是在什么时辰发现的?”
平安犹豫,眼神不住往二少爷坐的地方瞟,半晌才答道:“回夜王,大概是未时!”
“确定?”
“确定!”
“那好!”君清夜勾唇,“第三,你在发现三少爷的尸体后,是立刻就去叫人了吗?”
平安立刻点头,“回夜王,是的,小人在发现后,立刻就叫了人来。”
“好,第四,在你发现之前,是否有人进过屋子?”
平安想了想,“肯定没有,小人进去时三少爷刚断气不久的样子。”
君清夜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第五,为何如此肯定凶手就是赵氏?”
平安额上满是冷汗,他瞟了眼不远处跪着冷眸看他的赵氏,正色道:“回夜王,小人当时发现时,赵氏就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把滴血的刀,神色惊慌,而且,赵氏以前是老爷的妾,后来犯错后被贬为奴婢,被三少爷玩弄了很久,一定是心存怀恨,所以才动了杀意。”
君清夜神思一转,“只凭赵氏在一旁拿着刀就肯定她为凶手?”
平安不屑,“肯定是她啊,还能有谁?”
君清夜冷笑,“很好,把他带下去,换一个。”
问题终于问完,平安瞥了眼二少爷,心觉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淡定地下了去。
接下来是延庆。
“本王问你一些问题,要如实回答,可明白?”
延庆点头。
“第一,你是在哪里发现的三少爷的尸体?”
延庆毫不犹豫地答道:“回夜王,是在三少爷的房中。”
“嗯,第二,你是在什么时辰发现的?”
闻言,延庆愣住,抓着头想了好久,才肯定道:“回夜王,是申时,小人当时正好在扫地,看见三少爷的屋门打开,走过去一看,就看见了。”
君清夜心中冷笑,开始露出破绽了,“那么你在发现之后,立刻找人了吗?”
延庆摇头,“回夜王,当时小人很害怕,大叫了一声后就跑了,不过小人跑到角落里时看见有人进了三少爷的屋,后来这事就传出来了。”
君清夜颔首,“在你发现之前,可有人进屋?”
“回夜王,应该是没有,小人发现之时,三少爷断气没多久,要是被人发现,怎可能还好好在屋中呆着?”
“很好,”君清夜勾唇,继续问道:“为何如此肯定凶手就是赵氏?”
延庆冷笑,“这奴婢以前是老爷的妾,后来犯错被贬为奴婢后,就被三少爷日夜玩弄,怀恨在心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就杀了三少爷来为自己报仇。”
这话倒是和平安的口供一致。
“当时你在发现三少爷的尸体之时,赵氏有无在一旁?”
延庆摇头,张老爷狠狠皱眉,这下完了。
君清夜冷冷一笑,“你都未亲眼看见赵氏杀人,就这么断定?”
延庆道:“赵氏一向看三少爷不爽,自从被玩弄之后更甚,小人经常看见赵氏用恨意的眼神看三少爷。”
君清夜轻吐一口气,看向县令,“将这人带下去,本王要问问赵氏。”
县令立刻遵守。
赵氏被重新拖了回来,跪在夜王面前。
“赵氏,本王一样问你几个问题,你也一定要如实回答。”
赵氏大概意识到了夜王能帮自己,立刻点头。
“在未时到申时之时,你在做些什么?”
赵氏回忆了下,肯定答道:“未时奴婢在劈柴,绝对没有离开过后院一步,到申时之时,忽然有人让奴婢去清扫茅厕,奴婢就去了,但当奴婢进去,突然就被人打晕,等奴婢醒来,手中就握着一把滴血的刀,三少爷已经在奴婢身侧断气。”
“那么后来呢?是谁发现的你?”
赵氏答道:“平安看见了。”
“当时是申时可对?”
赵氏很肯定地点头。
君清夜明白了,这就是明显的栽赃嫁祸,他一个冷眼瞟向一旁的张老爷,但意外地在一旁二少爷的脸上发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他心中再次有了计较。
这时,一个老人从堂外走进来,在君清夜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眉头舒展开。
他叫了县令,“将方才那两个奴才带上来。”
平安和延庆重新被带上公堂,一进入便看见君清夜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两人一慌,连忙跪下。
君清夜站起身,松开风宁霜的手,走至堂中央。
“这审问已经结束,大家都听见了口供,对于赵氏是否是杀人者,本王想,绝对不是,这就是一场栽赃嫁祸!”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张老爷暗自捏紧拳头,身侧二少爷神色惊惶,垂着头。
“首先,第一个奴才说的发现三少爷的时辰是未时,第二个说的是申时,这并看不出什么,但是第一个说在未时发现三少爷刚刚断气,并且身旁有赵氏拿着刀,而第二个的说辞大家也都听见了,三少爷也是断气不久,但身旁并没有赵氏。”
君清夜淡笑,看向两个奴才,“再听赵氏的说辞,她自己出现的时辰是申时,的确是拿着刀,在三少爷的身旁,和第一个第二个奴才的口供都对不上,仅此可以说明,这其中必有猫腻,三人中必有人在说谎,而说谎者,就是这两个奴才。”
平安和延庆身子一抖,“奴才没有说谎。”
“哦?”他挑眉,“那你们两人都说是自己的说辞是真的,为何不对上一对?”
闻言,两人轻声交流,在发现说辞不同时,脸色煞白。
君清夜嗤笑,“至于本王为什么肯定赵氏说的是真话,不妨再请个证人上来。”
方才在君清夜耳边说话的老人被叫了上来,正是夜王府的管家。
“小人是夜王府的管家,奉夜王之命,于方才去了张府一趟做些调查,在未时,赵氏的确是在后院劈柴,当时有个奴才和她一起,后来赵氏被叫去清扫茅厕,被打晕,另一个婢女正好路过,亲眼看见了有人将赵氏抗走,但当时的她并未多想,那时就是申时。”
此言一出,便肯定了赵氏说的都是真话,而平安和延庆两人的说辞压根对不上,的确是在说谎。
县令见事情发展至此,也不顾自己收了张府的贿赂,不得罪夜王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他大声一吼,“平安延庆,你们可承认自己说谎?”
平安跪爬着往前走了几步,“夜王开明,小人说的都是真话啊!”
延庆身子颤抖,完全说不出话来。
县令冷笑,挥手,“不肯说实话,本县令便让你们说实话,来人,大刑伺候。”
两个奴才一听,身子抖得更甚,不由自主地看向二少爷。
一上来便是杖刑,两人便按在凳上,丝毫都没有下手轻些,两人惨叫,没过一会儿便疼的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县令并没有放过两人的打算。
大堂一侧,二少爷眯着眼睛,眸中满是冷意,他看着县令,攥紧的手指似要将掌心掐破。
一下比一下用力,平安终是受不住,于是哀叫道:“我招我招!”
延庆这下也忍不住,县令挥手停下,两人从凳上摔下。
“说吧!”
平安动也动不了,轻声说道:“夜王明察,县令明察,小人和延庆是被威胁的,当时小人和延庆在未时亲眼看见二少爷用刀杀了三少爷,当二少爷发现我们之后便威胁我们不准说出去,然后我们便吓得逃跑了,后来就躲在角落里,亲眼看见二少爷将打晕的赵氏扛过来,放在三少爷尸体的旁边。”
延庆接话,“所以小人都是被二少爷威胁的啊,若是小人不答应,小人的妻儿老母就会死,小人实在不敢,只好嫁祸给赵氏。”
一切水落石出,二少爷猩红着眼,狠狠地瞪着两个奴才,“谁说本少爷是凶手,本少爷才不是!”
张老爷知道凶手是谁,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尤其是儿子对自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并不想坐牢,他心软了,便同意帮二儿子包庇,但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他叹了口气。
二少爷还在垂死挣扎,他指着县令大骂,“本少爷不承认,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两个奴才,凭什么污蔑我!”
平安和延庆吓了一跳,连声说道:“这次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绝对都是真的。”
县令看向二少爷,“张来,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来打算死不承认,他拉住张老爷的衣袖,“爹,你倒是说话啊,儿子是冤枉的!”
张老爷不说话,张来心慌,半晌后哈哈大笑,“便是本少爷做的又如何?那傻瓜总是抢本少爷的东西,从未婚妻到各种东西,偏偏你!”
他看向张老爷,“爹你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帮他,我不是你儿子?本少爷骗你是误杀还真相信了,本少爷就是故意的,他该去死!”
张老爷瞪大眼,急促地呼吸,一口气喘不过来居然晕了过去。
张来大笑着,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县令将张来抓住,压入大牢,而赵氏无罪释放。
一场栽赃嫁祸的戏终于结束,君清夜牵着风宁霜的手,和四殿下一并出了衙门。
“清夜,如此做,和太子……”
君清夜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无碍,总归是要对上的。”
四殿下摇头,先行离开。
他牵着她往马车边走,那赵氏穿着褴褛的囚服走了出来,当看见两人,她走了过去。
“奴婢感谢夜王帮助,奴婢的冤情终于解了,”她展颜一笑,一张脏污的脸可以看出若是洗净会漂亮许多,“多谢夜王。”
“无碍。”
赵氏抿了抿唇,看了眼自己,“如今奴婢不知该去哪里,张府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不知夜王府缺不缺奴婢?奴婢什么都可以做。”
赵氏想着报答夜王,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她想了想,便有了此主意。
风宁霜看着她,拉了拉君清夜的衣袖,点了点头。
夫人都同意了,他岂敢不从,君清夜道:“夜王府的确还缺一个奴婢,洗衣做饭,如何?”
赵氏喜笑颜开,连连说愿意。
君清夜颔首,扶了风宁霜上马车,让赵氏和他们一同回去,赵氏受宠若惊,生怕身上的脏污弄脏了马车,一路拘束地回到了夜王府。
回到王府后,君清夜即刻安排了下人为赵氏沐浴换衣裳,果然如风宁霜所想,干净的赵氏的确有些姿色,难怪三少爷会看上。
在亭子里坐了会儿,风宁霜便该回风府,君清夜送她上马车,但在此时,意外发生。
“回去后好好休息!”他微笑,见她点头后放下车帘。
马车准备离开,风宁霜却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猛地抓住车帘,难受地叫道:“君清夜……”
君清夜还未离开,听到她呼唤感到不对,立刻上前拉开车帘,怎料车厢内,她闭着眼晕倒,面色雪白。
“霜儿,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