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说到刘脂儿不许董嫣芷“秋生哥长,秋生哥短”的叫唤了,只让董嫣芷自己去问问李秋生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董嫣芷也不推辞,在听丛了刘脂儿的一翻训导之后,缓缓走到李秋生的面前柔柔说道:“秋生,嫣芷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才好?若是有个不知处的冒犯,请秋生多多包涵,谅解!董嫣芷,这厢先行谢过了。”
董嫣芷这一出温婉的情形,十足是一副楚楚动人怜悯的模样,看着都让人觉得一片心痛。
“随,随,随你的心意吧,我,我也说,说不上,让你称呼我什么才好。总,总之,不,可,不可为了一个区别于人的符号而纠结于心吧。”
李秋生语气顿时变得断断续续的答道,那里还能寻找得到一丝他和老鸨母刘脂儿顶嘴,强犟,毫厘不让,半分气愤轰天的样子。
现在展现在董嫣芷眼前的反而是一个表现得神情怯怯,说话断断续续,眼睛里装着一尘不染的纯净,儒儒害羞的青涩少年。和自己一样,多少还充斥着一些稚气未脱的孩子气。
董嫣芷的心忽然纠结起来,她似乎也感觉得到了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特别。但董嫣芷一时也无法说清自己心中这种纠结的感觉,源于何处?她更多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在别人看起来充满暴戾嚣张蛮横强犟的少年,为什么一到自己的眼前就变成了一只温顺可亲的小糕羊。
虽然老鸨母刘脂儿在短短不到二天的时间里,不止一次一次告诫董嫣芷眼前的少年是如何的嚣张泼跽,如何的任意妄为。可在董嫣芷的眼里竞是显得这般出奇的平静和羞涩,他李秋生没有做作的派头,话不多,脾气温顺,性情乖巧,衣着苦楚也不嫌弃寒酸。
再于同行的小丫环青衣,也是没有一丁点过激的暴戾行径,甚至于更多的是体现了一个亲如兄妹之间最密切的感情,一个哥哥对妹妹应有的最亲切的关怀和爱护。
董嫣芷似乎迷失在这种魑魅魉魍的幻觉之中,一时竞也浸润其中不能自拨。她开始有点不大相信和怀疑老鸨母刘脂儿的话了,他李秋生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充满暴戾嚣张蛮横强犟的少年?因为在董嫣芷的心里,这一切种种表现都是矫揉造作的假像,而非李秋生真实的原来面目。
老鸨母刘脂儿忽然急匆匆地唔哈了几下,抖抖身子,耸耸肩,瞧着董嫣芷惊恐地说道:“嫣芷,你怎么了?突然出落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不要吓唬姨娘啊。”
董嫣芷经刘脂儿这样一紧张的摧问,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一时失态,急忙掩饰回复道:“姨娘,嫣芷没事,只是走神一会罢了。姨娘,不必过于着急,嫣芷,自会有分寸照顾好自己的。”
“哦,没事就好。嫣芷,刚才看你那个昏弄的样子,吓死姨娘了。这会儿,心还在嘣嘣的跳个不停呢。”刘脂儿做着样子,拍拍自己的心窝子颤颤说道。
“姨娘,嫣芷真的没事,你就放心吧。若是嫣芷身上有个痛处和不便,一定会跟姨娘说的,免却了姨娘的憔虑和担心才好呢。”董嫣芷又恢复了她那天籁般一样婉转悠扬的嗓音轻声说道,宛如一支出水芙蓉浑然天成的纯洁样子,娇艳中有着不可侵犯和猥亵的尊严。
“对,在青花绣楼大院落内,嫣芷有什么不顺的,只管跟姨娘说,姨娘一定为你作主张。特别是李秋生那小子,你不可放纵了他。他精灵古怪得很,你一不小心他就会使坏。但你也别怕了这小子,这小子有什么呕门作坏的歪主意,你不用管,让姨娘慢慢来收拾他。”刘脂儿捧着董嫣芷的纤纤玉手爱怜的说道,看得出她对董嫣芷的一腔爱护,好像她口中的怨气一时之间全部发泄到了李秋生的身上。
“嗯,姨娘说的是,不过姨娘也不必对李秋生这么可恨的。在嫣芷看来,李秋生好像没有姨娘口中所说的那么可恶吧!是不是姨娘错看李秋生了,或者还没有发现李秋生这小子的好啊。”董嫣芷忽然把心中刚才所想的和盘脱了出来,温柔地甩在老鸨母刘脂儿的面前。闪动着她那水灵灵的眸子,纯净无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呵呵,原来是替那小子说好话啊。哎,也不知这小子是那辈子修来的天大福气,居然让这么一个神仙妹妹似的女子为他积德行善了。嫣芷啊,姨娘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也许姨娘是对那小子苛刻严厉了些,可那都是为这小子好啊。这小子身世奇特,姨娘就不跟你多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刘脂儿忽然整个人像跨下了一样,变得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的说道,就像心中泄密了所有赖与支持精神存在的元旡一样,干瘪了的气球在一点一点凹陷。
“李秋生,你看连神仙妹妹都替你小子说好话了,老娘我也总不能敌对着你吧。以后啊,你爱咋整就咋整,爱咋闹就咋闹,老娘我不管你啦。就一件事,老娘交代过你的,你得好生照管好董嫣芷这个神仙妹妹一样美貌娇艳的女子喽。若是她有个坏处,老娘我一样唯你是问。”刘脂儿终于松下口头的恶气对李秋生悻悻说道,似乎又是特意说给董嫣芷听的。
“好了,秋生哥,快点谢过姨娘啦。莫等姨娘后悔了刚才的说话,你又得遭殃了。”董嫣芷回过头对着一旁的李秋生温存的说道,眼睛里布满面了无限的温柔。
李秋生的眼光终于慢慢掠过刘脂儿僵硬的脸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的缓缓说道:“谢谢老鸨母,李秋生真心实意感激老鸨母这么多年来的大恩大德,李秋生永远记铭在心里了。”
“呵,呵,你看,你看,刚得了一点好处,这小子这一副傲慢自大的神态了,他的心里那有一点诚心诚意啊。我看啊,算了,不听这小子说这些感恩戴德的话也罢了。嫣芷,来,咱们屋里聊去,让这小子干点实事去,莫便宜了这小子。”刘脂儿一边拉起董嫣芷的手罗哆道,一边往房子里边走。
“哪,姨娘,以后准许嫣芷唤李秋生为“秋生哥”喽?这事,姨娘不许再反悔了。”董嫣芷停驻了一下,立马回头问向刘脂儿温存笑道。
“哎哟,喂,姨娘不管了,不管了。神仙妹妹要是心里舒服,怎样称呼唤那小子都行。只求神仙妹妹乖乖的,咱俩母女连心在一起就好。”刘脂儿忽然又变得神情拙然地讪笑道,眉眼却笑成了一条冗长的缝隙。
“好哩,秋生哥,我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你为“秋生哥”喽。姨娘都应承了,以后再也不必这样躲躲藏藏叫你“秋生哥”了。”青衣小丫环一时又探出她那个小嘟嘟的髻头,闪着一双明净无暇的眸子高兴的拍手笑道,仿佛突然之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
李秋生狠狠地回眼盯向了伸出小脑袋来插嘴说话的青衣,悻悻地吼道:“就你能,就你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子。“
青衣被李秋生这一吼,头一缩,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然后支起两个小手在脸上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笑道退了进去。
正厢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常,不同以往的是从这一刻起,这座闲暇已久的正厢房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和故事。如同底改变了李秋生的命运一样,也改变了整座青花绣楼的风风雨雨。
房外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飘泊的大雨,天色似乎也跟着变得阴沉下来,不再有先前的光明亮丽。有些猛烈的风,也在不定时轻轻的怒吼咆啸。
李秋生抱着那些要清理干净的家什杂物,已经来回往返奔跑好几次了。即便是大雨淋湿全身打着冷颤的勾当,李秋生也不敢忘记厢房里小丫头青衣的一再叮咛和吩咐。他的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往复循环拆现着青衣所说的一句话:“秋生哥,你看嫣芷姐姐这样一位漂亮如同仙女的女子,住处怎能有这些不相配的杂物呢?都清理了吧,不然尘脏了嫣芷姐姐岂非自己受罪啊!”
只是此时此刻,李秋生身上所披的那件破败了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在雨水的沉泡下已经沉重地压弯了李秋生此时有点苟蒌的身子。但是他还是咬紧牙根,迈开坚定的步子,目光凌利而有神地冲入雨帘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懈怠。
雨水滑过李秋生的眼帘,风呼啸过李秋生的发际,一衣冰凉打湿全身,但是李秋生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已:他必须要把这青花绣楼大后院的正西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一幅世外桃源静谧温馨的样子,让这个神仙妹妹一样下凡人间的娇艳少女,住得舒坦安然,畅憾淋漓;生活得舒舒服服,无忧无虑;感触不到一丝初入尘世的彷徨。
李秋生不顾一切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顾一切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仿佛尘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恶的事情和执念能够动摇李秋生的决心了,他能够所想的,和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眼前这些不合时宜的家什杂物统统清理掉,还青花绣楼大后院正西厢房一个最美的人间天堂。
李秋生做呀,走呀,抱呀,一刻不停地忙乎着。他忘记了大雨已经恶狠狠地吞噬了他的身影,顺着眉头滴下的冰凉流遍全身。如同无情的竹鞭子,猛烈地抽打着他的身心,却一时又说不出是悲痛的,还是苍凉的。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李秋生才知道自己的滋味和疼痛,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和他感同身受。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风,在温存与伪装中呼啸。一把红油纸伞悄悄地撑过了李秋生的头顶,雨水打落在伞骨上的水花,尖跳着顺着伞骨缓缓流下,好似一条条细水潺潺流淌的小溪,一直奔放着自己精彩的生命。
李秋生蓦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眼光掠过身后的撑伞人,却不自觉的先惊呆了。
董嫣芷撑着红油纸伞,已如下落凡尘的仙子,眉目含情,衣袂飘逸,秀足纤纤地倚在李秋生的背后了,目光清绝而温柔地看视着眼前的秋秋生,心中似藏着一腔诉不尽的脉脉忧伤。风雨掠夺过眉上几缕下垂的青丝,妩媚中透出几分十足的优雅之气,间或一眼,真是人间一个不可多寻的娇绝纤尘女子。
李秋生的目光在这刻疾疾地停驻了下来,仿佛初出的太阳光一样洒落在董嫣芷的身上,熠熠生辉。
董嫣芷没有刻意回避李秋生此时此刻射过来惊惶的目光,她反而热烈而温婉地迎了上去,不避不让。她想,此时此刻李秋生这个冒雨疯狂为自己工作着的孤儿,心里同自己一样需要一个温暖的眼神,更需要一温暖的拥抱。但是,她董嫣芷能给予他的,只能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这个世上最怜悯人的一个温暖的眼神。
这一刻,雨声哗哗,风声啸啸,目光迷离,悲戚悠悠。
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大雨中相对而视,疑目无语。静静的伴着,伴着。。。。。。。
雨水无声滑过手心的温度,目光掠起剌眼的惊惶。
原来你的心并非冰冷如雪,我的心泪水翩然。